热闹背后的

　　寂寞和冷清思 路

　　不得不说，《搜索》是今年国产电影不可绕开的作品之一，对于陈凯歌导演而言更是如此。当《无极》惨遭失败、《梅兰芳》和《赵氏孤儿》褒贬不一时，陈凯歌终于回归到了现实题材。《搜索》以很时尚的方式，展示了网络时代人们的情感走势和生活状态。

　　网络进入全盛时代之后最容易传播的要属社会新闻了。社会新闻迎合了人们看“热闹”的心理，无论是名人还是凡人，通过网络炒作皆能被送上舆论的浪尖。不断被更新的“门”事件和各种“哥”、“姐”的迅速蹿红皆因网络。网络在给人们传播便捷的信息时也给生活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加之网络推手的兴起，使得网络新闻真假难辨，鱼目混珠。人们将那些日日更新、频频出彩的网络红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面对诸多的网络事件人们皆是一笑了之，没有人在乎过当事人的内心感受。

　　《搜索》要讨论的便是人内心的感受。一起“公交车让座事件”让身患绝症的叶蓝秋迅速蹿红网络，而没有社会责任感的媒体却听信一家之言，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进行炒作。对于《搜索》中展现的网络事件我们早已司空见惯，但依然觉得新鲜是因为导演选择了一个恰好的点，给我们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陈若兮是网络新闻的炮制者，从这个角度我们能够看清“网络新闻是怎样炼成的”。镜头对准陈若兮时观众已经抵达了新闻制作者的工作后台。人们在公交车上谴责“不让座”，看不到当事人内心的纠结。电影中的公交车一幕展现了中国人“跟风”的噱头和“看热闹”的心理。对于某些唯利是图的网络媒体，导演也持有批判态度。陈若兮最后的职场失败和情场失意多多少少包含了导演对这起事件的点评。

　　网络时代也同样考验着人们的情感世界。叶蓝秋在自己生命最无助的时候想依靠自己老板的肩膀痛快地哭一场，却引出了纠缠不清的麻烦：老板沈流舒的老婆莫小渝怀疑这名年轻的女秘书与自己的丈夫有染，并很快将叶蓝秋定性为“小三”。社会上的流言蜚语给原本走到生命终点的叶蓝秋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她身边所有的人几乎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网络给人类的交往提供了一个极为便捷的平台。在网络上，人们可以跨界联系，却往往走不出自己的内心世界。莫小渝虽然生活得富足，但对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极度不自信。她维护自己婚姻的方式是不择手段将“小三”搞臭。她对现有的情感模式不自信的原因是她并没有独立的经济基础。她在经济上攀附自己的丈夫沈流舒，所以大脑中也很难形成自己的独立观点。经济被制裁之后她成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孤独者。她爱自己的丈夫，但不知如何笼络男人的心。在她披金戴银的光鲜生活表层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她与丈夫的爱情更像是一种契约，一种建立在物质上的合同关系。莫小渝甚至成了丈夫沈流舒的工具，为了装面子，丈夫不顾妻子的感受组织一个冠冕堂皇的“结婚纪念日宴会”，给人们看他们“爱情”表面。但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们婚姻城堡看似坚实的外表，其内已是哀鸿遍野。

　　陈若兮与男友杨守诚是典型的“北漂”。无论事业还是爱情，他们处于积累经验的阶段。虽然陈若兮声称她“坚持每天早晨给男朋友做三明治”，但他们依然缺少信任。当莫小渝提醒陈若兮，男友会不会出轨时，她的回答表面上信誓旦旦，却也暴露出了不自信。当男友与叶蓝秋的照片被公之于众时，她首先怀疑的是自己的男朋友。仅受这一次打击，她与男友的“买房梦”和“结婚梦”在瞬间破灭。整个事件中，他们都没有信心向对方坦白：杨守诚无法把自己给叶蓝秋当保镖的事情告诉陈若兮；陈若兮也不相信这是她男友的工作。

　　无论是在围城之内还是围城之外，无论是已婚多年的老夫妻还是即将结婚的年轻人，他们在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中胆怯地活着。他们都在乎对方，却不懂得真正的爱情应该怎样经营：无论是“保姆式”的妻子莫小渝还是“知己式”的女友陈若兮；无论是“提款机”丈夫沈流舒还是屌丝男友杨守诚。因此“杨守诚”这个名字也成了《搜索》里的一个符号，在网络时代，做到彼此真诚相待更多时候只是一种奢望。

　　生命终究是孤独的———对于沉溺于网络的人而言往往如此。互联网在扩大人们的虚拟交际面时也给生命注入了无限的孤独。离开互联网，人们就进入了孤独的现实环境。叶蓝秋进入生命的尾声时无法向自己身边的人倾诉，而她因心情低落表现出的“冷漠”也成了人们的喊打对象。和叶蓝秋一样，《搜索》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沈流舒虽然家财万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他；陈若兮虽是业内高手，最后也只能孤独地离开自己的工作单位；莫小渝的孤独来自她看似光鲜的婚姻；杨佳琪的孤独来自社会制度对她的种种不公；而唐小华的孤独来自她填满嫉妒的内心。

　　叶蓝秋的生命如秋叶般凋零时人们才意识到了那起“公交车让座事件”的真正原因。在生命弥留后人们才发现其实自己活在一个看似真实热闹，其实是虚拟寂寞的世界里。而这样的虚拟和寂寞促成了网络上的一次次非常自我的“热闹”。叶蓝秋的死给“打鸡血”的网络时代打了一针镇静剂。在冷静后，人们才能更好地梳理自己的生命轨迹、情感走向和生活的方向。

　　好在《搜索》的结尾虽然有些悲伤，但不悲观。活着的人们还需要在现实生活中继续活下去。而人们活着时不应机械地劳动和盲目地跟风。而是选择一个有风景的地方停下来，思考一下自己走过的路和未来要走的路。

　　《搜索》是成功的。它的成功在于，在商业电影的模式下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值得思考的生命话题。它对社会的嵌入式观察，对人性的准确把握都值得国产电影引以为荣。

　　故事实在

　　就是讲得不够艺术

　　金逸冰

　　影片《搜索》改编自网络小说《网逝》，是一场由“白领不让座”引发的“网络暴力”，一场在“媒体干预”下上演的悲剧。向来擅长厚重文化题材、喜欢从历史里翻故事的陈凯歌，这次终于又跳回到现实中接地气。显然现实主义题材是有难度的，因为观众的生活与影片共通，他们每个人都是评论家，若导演无法在关键处挖得更深或看得更远，影片很可能只是无聊说教罢了。大概陈凯歌也深知这点，所以自己也觉得“如履薄冰”。

　　《搜索》的情节设置颇具新意，女主角叶蓝秋就好像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她一动，牵连了一群人，并且把人心都抖出来晒了晒。诸多人物及线索从一开始就被捏在一起，再层层推进，大体布局和节奏都掌握得不错。但影片中仍有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是很生硬的人为设定。比如公交车上的大妈对叶蓝秋的过度针对，以及叶蓝秋雇佣杨守诚（对话生硬，双方情感逻辑不吻合），还有最后叶蓝秋把自己从沈流舒那里借来的钱用做慈善，更像是影片结尾为了情节升华而故意拔高调子。同样是一个小苗头引起轩然大波，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的编剧就相当见功底，从夫妻为扶养老人有了矛盾到最终家庭破碎，情节发展合情合理，人物心理变化循序渐进。相比较而言，陈导对现实主义题材的把握仍有些力不从心。

　　《搜索》直击了当今社会许多热点话题，比如“人肉搜索”、“过度炒作”、“小三”等。也许是题材关系，导演在影片中过度强调自己的立场，急于告诉观众“网络暴力”“媒体炒作”是多么的道德沦丧，媒体需求加上人们的猎奇心理活生生地把人逼死了。就这样，陈凯歌让网络、手机、微信占据大量镜头，让陈若兮和杨佳琪背着摄像机春风得意地跑来跑去，就没差自己站在镜头前大声说：“舆论致死，珍爱生命。”这样一来，整部电影似乎不是立足于情节本身，而是就“搜索”这个争议的命题进行一场道德演讲，故事情节就像是这场演讲中的例子。

　　当年《十分钟年华老去》短片集在中国只邀请了陈凯歌参与拍摄，他果然也不负众望。《百花深处》让我惊叹，不仅是冯远征这戏疯子把疯子演得出神入化，还有短片主题的纵深以及留给观众的思考。短短十分钟只是一个疯子说要搬家，结果到一片废墟之处他想象起自己的家来。谁也没有表达现代化进程如此之快，把旧的都毁了的意思；也没人说科技发展之快而人的精神和思想是滞后的；更没人说科技的发展与人的发展是一种脱节关系。这些，都是观众通过片中的一些隐喻自己琢磨出来的。一部好片子往往只显露小小喻体然后观众在脑子里会浮现无数对应体。而《搜索》说菜就是菜，说肉就是肉。观众看完后只需咽下，无需消化。

　　说到底还是怪陈导这次回归现实主义回归得太彻底，以至于连塑造人物都只是“平常心”。除了在沈流舒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人群的样子，他们善变、虚伪，有时候是好人有时候是坏人，真实的人往往如此，处于一种模糊的状态。而其他人物的性格都很好琢磨，他们因剧情的需要而被相应制定，这种塑造不过是蜻蜓点水罢了。在人物关系方面似乎也有些游离，无论情人之间还是暧昧对象之间，文章都没有做足。以至于情人分手我也不觉得心痛（我看杨守诚比我还麻木），最终暧昧成了爱情我还觉得很突兀。怎么说杨守诚也是两段感情线的交点，观众多少都想看他在其中多挣扎几下，结果还是轻飘飘地就过去了。人物形象不深入人心很容易导致观众出戏，比如我在看的时候就好几次盘算要不要去买个爆米花。

　　整部电影可以说非常生活化，台词也很口语，基本上没有精雕细琢。在镜头方面，除了美景的借用以外，没有特别的艺术化镜头处理。就这两方面有人说陈凯歌把电影拍得像电视剧，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搜索》的题材很生活化，要是这样的剧情配上王家卫的台词和镜头那才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