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甬城的天热得像个蒸笼。演出定在周六下午1点半,钱后吟冒着酷暑,早早从市区赶到鄞州云龙镇文化中心,为演出做准备。
这已不是记者第一次见到钱后吟了。几年前,在本报主办的“我是明星”选秀舞台上,他俊美的“沙漠王子”扮相,已让不少人记住了这个神似赵志刚的尹派男小生。如今,在宁波青年越剧迷中,钱后吟更像是一位“带头大哥”,他既是市文化馆群星越剧社理事,又是云龙镇乡音艺术团的“顶梁柱”,各种各样的演出邀约几乎占用了他所有的业余时间。
“就拿这个周末来说,乡音艺术团要参加云龙文化中心成立展演,周六、周日两天下午都要演出,连演两场。”钱后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不算什么,我的最高纪录是———有一次群星越剧社从上一个周五一直演到下一个周三,我们一群演员白天各自在单位上班,晚上聚集演出,一连演了6场。有时候我们在这个村演出,还没结束,相隔200米的邻村人也会赶来邀请。”邀约多了,钱后吟和一帮越迷伙伴也常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但只要观众喜欢,我们总想尽最大努力抽出时间安排演出。”
说起与越剧的缘分,钱后吟略一沉思,似乎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的样子:“直到现在,回到老家,邻居们还会说起‘他们姐弟俩三四岁就站在墙门口唱越剧了’。”钱后吟还有个曾是专业越剧演员的阿姨,所以越剧的种子自然而然种在他幼小的心田。
不过,小时候的喜欢仅仅只是喜欢而已,咿呀学语似的模仿几句,就足以获得大人们的夸奖了。越剧真正让钱后吟感到震撼,是他在杭州读大一的时候。“那次,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茅威涛老师在东坡剧院上演《陆游与唐琬》,彻底颠覆了我印象中充满乡土气息的越剧形象。不仅舞台、造型、唱腔诗意唯美,音乐也融入了许多新的元素。”钱后吟忽然觉得“原来越剧还能这么演,这么唱,古老的戏曲还能和时尚相融合”,好像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一道口子,豁然开朗的同时还投射出一道引人入胜的新奇的光。“自那以后,我几乎收集了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所有的磁带、碟片,天天听,边听边模仿,还在学校的晚会上演唱,受到学校团委老师的表扬,后来还当上了团委宣传部部长。”钱后吟说。
参加工作后,钱后吟热衷于参加各种业余戏迷大赛。2008年,他在第二届“顾锡东戏剧艺术”长三角越剧票友大赛中成为“十大名票冠军”之一,引起了宁波市戏剧家协会的注意;2011年,他又在宁波市“相约梨园”首届戏迷折子戏展演中凭借《杨乃武·姐弟牢会》拿下金奖,一时在宁波青年越剧迷中名声大噪。除了是群星越剧社的骨干,去年他还接了宁波电台戏曲栏目“梨园风景”嘉宾主持的工作,忙得他曾在自己的博客里感慨:“突然间,事情就多了起来,有点不防备。”
有人问钱后吟为什么对越剧如此痴迷,“我想让更多的人认识和感受到越剧的魅力,喜欢上我们传统的戏曲文化。这样的回答是不是很‘官方’?”钱后吟笑着问记者,“但我真是这么想的。我想为越剧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也正是出于相同的想法,一年前,钱后吟接受了云龙乡音艺术团的邀请,担任甬剧负责人,排了三台大戏《半把剪刀》、《天要落雨娘要嫁》和《借妻》。从越剧票友“跨界”到甬剧,钱后吟坦言“从唱腔到表演都要从头学,对自己也是一次挑战。好在戏曲都是相通的,比起越剧,宁波本土的甬剧生存状况更难,戏迷的年龄层更高,能为家乡戏曲出份力,更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令他欣慰的是,一年后的今天,乡音艺术团的三台大戏已能上台演出,并获得了观众的认可。
都说爱戏的人内心有一份傲骨,钱后吟也不遮掩这一点。“我承认自己骨子里有一点清高和不羁,但不是高傲。我喜欢古典文学,初中时还学过工笔画。生活中我是个内敛、不刻意表达的天蝎座,即便别人在言语中冲撞了我,我也不会轻易反击,但对于我看不惯的人或事,例如特别圆滑、世故的小人,我也不屑为伍。”越剧已成为钱后吟生活中的润滑剂、调色盘,“让我觉得人生充实,有价值。生活可以有多种不同的活法,我不想老了回望人生只有追逐功利。越剧还能将我生活中的不如意尽情宣泄在舞台上,就像每次演‘杨乃武’我都特别疯,是因为我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倾吐给了舞台。”至于有人认为越剧“老套、落伍”,钱后吟说:“那是他们没有真正走进戏院,没有认真地看一部戏,也说明他们内心的浮躁不安,否则他们至少会改一改这样的论调。”
钱后吟很享受现在工作和唱戏两头忙的状态。但在他心里也一直有两个遗憾。一是当年在公务员和专业越剧演员的抉择中,他选择了现实的面包,“如果时光倒流,我会选择当一名越剧演员”;二是妈妈从来没有到现场看过他的演出,“因为在她的观念里,男孩子唱越剧似乎总是女里女气的,但我和她说,我所有扮演的舞台角色都很阳刚,就像舞台上的赵志刚没有人会觉得他不像个男人。”钱后吟坚持着自己的这一爱好,“下次我一定会把她带到现场,让妈妈看看我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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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类社团
撑起宁波越迷大军
“作为一个拥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剧种,越剧在宁波拥有大量的观众。宁波的越迷团队不仅数量多,状态更是十分活跃。”宁波市戏剧家协会理事钱后吟告诉记者。
据他介绍,宁波的越迷团队可分为三大类:
一是以老年大学、各社区为组织的老年戏迷团队。“据我所知,市老年大学、海曙区老年大学、江东区老年大学、江北区老年大学等全市几乎每所老年大学都开设有越剧班。社区里,老年越剧迷们或自发或有组织地举行的表演就更加数不胜数了。”钱后吟说。
二是以上班族为主的、年龄在30岁上下的青年戏迷团队。这些团队的成员普遍以80后为主,文化水平较高,因钟爱越剧艺术而聚集在一起,利用工作之余赏戏、唱戏、品戏。市文化馆群星越剧社便是其中代表。该越剧社自2005年年底成立以来,不断有青年戏迷加入其中,社员中不仅有本科生、硕士生,还有博士生。几年来,先后有5位社员在全国性业余越迷大赛中获得金奖,还有两位戏迷被专业剧团看中,从业余转向专业。
此外,还有分布在宁波各大高校中的大学生戏迷团队。在宁波大学、万里学院、浙江大学宁波理工学院、宁波大红鹰学院、宁波城市职业技术学院、浙江纺织服装职业技术学院等宁波高校内,也都有越剧社团。去年,群星越剧社还同万里学院的学生越迷社团在高校里合作演出了越剧《家》,受到师生们的热烈欢迎。
虽然没有做过全面统计,但据保守估计,目前全市共有业余越迷团队数百个,老三区及鄞州区约有团队150个,其中鄞州区约50个。从年龄上看,老年越迷与青年越迷比例为7:3。另外,钱后吟还告诉记者,宁波还有约20个甬剧迷的社团,大多在鄞州区。
专家分析
年轻越迷涌现
和越剧的大胆改良分不开
“现在的年轻越迷真是不得了,前一段时间越剧电影《蝴蝶梦》在宁波首映,当郑国凤和王志萍一出现,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高喊、尖叫,这劲头,丝毫不亚于追任何一位娱乐明星啊!”宁波大学戏剧社指导老师王蓓莉提起这事很感慨。在高校多年,王蓓莉能深切感受到新生代敢爱、敢表现的性格特征。“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90后的孩子们,他们的思潮与我们、甚至和80后都不一样。”王蓓莉说,“在他们看来,古老的戏剧才是最新潮的。对于流行音乐、商业大片,年轻人早已习以为常,反倒是很少有机会接触的越剧、话剧等,显得既神秘新奇,又唯美时尚。”
几个宁大戏剧社的学生还对王蓓莉说过这样的话,“戏曲与很多艺术都是相通的,我们不仅喜欢越剧,还喜欢文学。唱越剧不仅美,还能开阔眼界,甚至在学习和科研中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有一种灵光乍现的爆发力!”这些话让王蓓莉至今难忘。
而在宁波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王丽娟看来,越剧之所以能吸引众多年轻人,除了百岁越剧本身比京剧、昆曲更为年轻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以茅威涛等人为代表的浙派越剧的大胆改良,他们在舞台上演出的“新派”越剧不再拘泥于传统越剧的条条框框。而且,在保留尹派、徐派等越剧基本唱腔的基础上,更重视表现人物的内在,也更重视舞台艺术的综合美。“无论是服装、背景,还是造型、灯光,首先让人感觉很美,抓人眼球,这和以前一桌两椅的传统越剧舞台天差地别。这样的越剧,就怕年轻人不进剧院,一进剧院就忘不了。由此也可见一个剧种领军人物的影响力之大。戏曲是一门综合艺术,它包含了文学、音乐、舞蹈、美术、服装等,你一旦喜欢上了,就会为它的种种讲究、种种门道而赞叹、痴迷。”
此外,媒体的引导也为戏曲在年轻人中的普及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譬如,从央视《星光大道》走出来的李玉刚,虽然他唱的是京剧反串,但他展现的戏曲魅力一样能影响到越剧观众。”王丽娟、王蓓莉同时表示。
本版撰稿 记者 梅薇 张磊杰
图片由被采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