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汉民 那天,从街上经过,在车水人流的街道旁边,竟然听到一阵蝉鸣,喧闹的市声中,这蝉声似乎具有某种神奇的穿透力,穿透滚滚声浪,直达人的心底。 循声望去,这天外来客就隐藏在街边行道树的浓荫之中,在嘈杂的声浪中,悠闲,淡定,旁若无人地放声歌唱。 在我的故乡,村前屋后,到处是漫山遍野青翠的竹林,每当夏夜秋晚,竹梢上便响起蝉鸣。有趣的是蝉鸣在夏天和秋天还会变声,在夏天是银铃般的长鸣,一到交秋便变成另一种抑扬顿挫的调子,家乡的人不用翻日历,一听到这蝉儿的秋鸣,就知道秋天来临,天气要转凉了。 蝉那银铃般的声音,给山乡的夏天增色不少。傍晚,青青屋瓦上炊烟袅袅,村子里到处飘荡起饭香。漫天夕阳里,山上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陆续归来,长长的山路上洒满蝉声人语。夏天的傍晚,家乡的人习惯在屋外的空地上,摆上桌子椅子吃晚饭,就着傍晚将暗未暗的天光,吹着凉爽清新的山风,头顶的苍穹黄云缓渡,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的交响乐。那时饭桌旁的父亲正当壮年,母亲还是满头青丝未成霜,我的兄长和阿姐还是青春年少,虽然饭桌上的饭菜往往简单,一家人其乐融融,那份家的浓情,那份山乡的情趣,如今回想起来,令我非常怀念。 早晨的时候,蝉是不唱的,晨露打湿了它的翅膀,蝉都安静地依附在竹枝或树干上。那个时候,年少不懂事的我,时常和小伙伴们一起,用一种沾了蛛丝的网,去捕捉蝉。它们薄薄的翅膀一沾上蛛丝网,便被沾住了逃脱不掉。 时令一进入立秋,满山的蝉鸣便成了报秋的声音,这时村子里的妇女们就开始把柜子里的被子和夹裤夹衣翻出来,修补修补,洗一洗,晒一晒,准备一家人的秋衣夹被了。记得那时我大约七八岁吧,玩得累了,喜欢爬到晒在门外柴堆上的被子上面去睡觉,母亲常常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补缀一家人的旧衣服。温煦的秋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凉风拂拂,耳边听着悠扬的蝉声,真是十分惬意。 离开故乡很久了。故乡的人们大多已搬迁到山下,或更远的城镇。故乡的老房子,搬的搬,倒的倒,山村已经败落。儿时的伙伴及熟人也已星散,更可叹的是一些儿时十分要好的伙伴,因为长大后各自的生活境遇悬殊,多年疏隔,偶尔碰在一起,发觉已无话可说了。 故乡的蝉鸣,想必依旧如歌,但是,时过境迁,我却再也走不回那梦中的故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