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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金报
 
2019年10月07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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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变湖无影踪,四明山人难忘情

——水库移民村老人口中四十年巨变

今日亭下水库大坝。

1985年9月11日,亭下水库召开工程竣工大会。图为大会现场。

单宏义老人和妻子王甩娣

    这几天,秋高气爽。从奉化溪口沿江拔线往西,没走几里就能看到一个村子,隐在半阖的青山里。亭下水库党委副书记戴孟烈介绍,这就是沙堤村。这是一个与水别有渊源的村庄,村子临剡溪而立,因堆沙筑堤挡水而名。四十多年前,亭下水库修建开始,陆续就有村民因水库建设而搬迁安置在此,现在,这里已是远近闻名的水库移民村。

    亭下水库,亦称“亭下湖”,位于宁波市奉化区溪口镇,因大坝建在亭下古镇而得名。据当地史志记载,18世纪以来,亭下古镇遭遇了多次特大洪水,给富庶的交通中转镇造成了巨大损失。民国35年,曾有人提议修坝蓄水,但囿于时局、资金等各种困难,这个梦想直至新中国成立之后才化为现实。上世纪六十年代,亭下水库建设规划提上议程;1977年5月,水库工程建设指挥部成立;1978年11月,水库正式动工,1985年,亭下水库工程竣工。

    最忆是家乡

    都说过去山乡穷僻,但在老人眼里,故乡赋予他的是明丽、繁华、欢乐。

    沿村道穿过几幢为钦寸水库移民修的三层小洋楼,拐进一条青石板村道,再走几十米,就是当年亭下水库移民单宏义老人的家。

    每一项浩大民生工程的意义,是福泽万民的未来;有人为此甘做一枚螺丝钉,奉献了他们的故土和家园。单宏义和他的家人,就是当年修筑亭下水库时1545户移民群体中的一分子。

    “我是奉化亭下村筏埠头人,从那里搬出来的时候是1978年的12月,那年我38岁,带着一家老小和所有家当,按照移民办的安排搬到了这个沙堤村。”单宏义先生今年已近八十高龄。提到故乡亭下村时,他那苍老的面孔上表情又鲜活了起来,平日寡言的他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我老家那村子宋朝时就建村了,是四明山东南角奉化西区的重镇,早期还是乡人民政府的所在地。”提起故乡亭下村,单宏义不无自豪。

    在他的记忆里,亭下村四围环山,溪水长流,山峦起伏、风光秀美。村北溯西溪江而上,有象牙潭、狮子岩、泗洲堂等古迹,再过田湾分两路,一去千丈岩、雪窦寺;一去三隐潭、徐凫岩,向为浙东胜地。

    亭下村不仅山水雄奇瑰丽,生产经营也别具一格,上世纪早期亭下的商业和运输业都很发达,那会全村大概就三百多户人家,大小商店却有八十家,亭下的“缸窑街”称得上是浙东一奇。亭下街商店沿小晦岭两侧呈梯形上升开设。商店犹如畸山下的“缸窑”,南北杂货、小吃店、理发店、皮货文具店、戏院、邮政代办所、酒坊茶厂可谓一应俱全。如著名的米店恒顺、王福记、恒新,药铺寿春堂至今还名声响亮。

    和许多亭下村人一样,单宏义在那里出生、长大、成家,那里镌满了他的幸福和满足。

    四明难忘情

    当时,离乡的全部家什就两手拉车,一车装着祖宅旧梁、一车装着家具衣物,这一转身,就再也不曾回去。

    “别看我们那个村子有四十多个姓,但是最大最老的姓氏还是‘单’姓,我们祖祖辈辈就生活在那里了。”单宏义说。每到夏秋台风季或是汛期,但凡风势雨势大一点,亭下古镇就容易遭洪灾,一直说要造一座水库平息水患,说了几十年,他本以为还会和他的父辈一样,一面经受着自然的淘洗,一面坚毅地生活在那里,谁知道在他38岁那年,这一天来了。

    1978年下半年的一天,单宏义像平日一样从高岙村的标牌厂下班回家,一进家门,气氛异常迥异。“村里来动员过了,亭下水库造起来这里就要被淹掉了,要我们尽快搬走。”才落座,妻子王甩娣就和他说道。

    当时的移民工作和如今不同。单宏义夫妻两人回忆,当时奉化从各机关科室抽调了40多名干部组成移民办公室,专门开展动员搬迁工作。从给各村开完动员会到指令下达,时间极短,双方搬迁安置合同签完就要立刻动起来,至于去向也全凭组织安排。如果有困难,可以提,理由充分才可以变更安置地。

    单宏义被分配到的安置地,就是今天他所迁居的溪口镇沙堤村,他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当时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觉得造水库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如果因为我不想离开家乡去反对,那就像是在做一件恶事。可是那会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像缺了一大块,不知道为什么原因特别难受。反正离开家就希望能离以前的地方近一点,沙堤村离亭下近,有个念想,去就去了。”

    单宏义当时离乡的全部家什就两手拉车,一车装着祖宅的旧梁、一车装着平日的家具衣物。此时,房屋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像是被刨去了皮肉的骨架,松松垮垮撑在凛冬的斜阳里。对着旧宅,单宏义深吸了一口气,叫上几个村邻,拉上全家的东西,那一转身,就再也不曾回去。

    此心归安处

    愿这些为水库建设奉献故土的移民一生顺遂;愿每个喝到亭下水的宁波人心怀感恩,珍之惜之。

    1979年春末,单宏义在沙堤村的新宅建成,从老宅搬回来的横梁又被架到了新屋的屋顶上,作为新宅的顶梁,那一道道横梁在岁月磨砺下,色泽显得越发深沉。

    从亭下村一起搬过来的一共有7户人家,他们互相帮持、努力融入新的社会大网,在新的土地上扎根。

    而今从亭下水库的大坝上向西望去,隐隐绰绰的小晦岭还指示着人们,那粼粼碧波之下就是亭下村的旧址。

    几十年岁月,桑田沧海,亭下水库也几经加固改造,由防洪灌溉转变成了宁波人民的“大水缸”;单宏义则由当初移民时的而立壮汉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和他一起搬过来的七户人家,如今只剩下了三四户,老人一离世、子女进城务工,这里就成了空宅。

    “我现在日子还算过得去,如今退休了,每月4000元退休工资,老伴大概2000元,只要不生病,过过日子足够了。”单宏义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本单谟日先生编写的《亭下村文史资料》,“以前拍照片不像现在一按手机就有了,我们得跑好远路去照相馆,所以那个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只有这本书还有单谟日先生凭记忆画的亭下村容图,给我们留了一点念想。”

    单谟日老先生是亭下大份人,博学多才,尤长绘画,而今已经作古。他集资编撰这本村史,并分发给每一个亭下的移民。诚如他在书中写道:水库淹没了亭下村所有畈田、低处梯田,征去了几千亩山地。由此,剡江下游10万亩农田、两岸村镇免受洪涝灾害,减轻鄞奉平原40万亩农田洪涝威胁,还向宁波市供应大量淡水。

    古镇变湖无影踪,四明山人难忘情。

    那些被淹没的家园和文明将深深铭刻或存贮在亭下移民的头脑中,永不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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