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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金报
 
2023年05月0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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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

    □鄞州职业教育中心学校 顾常平

    三哥比二哥小一岁,比我大两岁。小时候,我是跟着二哥三哥长大的。

    三哥很会捉鱼,钓、罩、罾、叉,样样皆通,尤精插钓:一尺来长的硬竹片绑上长长的线,线的另一端横系上一根两头都磨得尖尖的缝衣针,或金钩。缝衣针钓团鱼,以一小块猪肝作诱饵;金钩钓黑鱼、鳗鱼,以活泥鳅为诱饵。村边的河钓完了,三哥就越钓越远,得傍晚出发,第二天天放亮时才回家。有一次钓来的鱼特多,多到让身强力壮的三哥挑到家时几乎脱力。那天是星期天,我揉着迷糊的眼去看,但见大黑鱼、大鳗鱼、大团鱼,绝大的黄鳝,满满的两鱼篓。我惊喜不已,母亲说,轻点儿,莫吵,让你三哥多睡一会儿。

    母亲就去十几里外的姜山镇头卖鱼,去姜山卖鱼能比去三里外的蔡郎桥每斤贵上几分钱。我至今也难以想象,身子单薄的母亲,那么重的鱼,是怎样挑到姜山的。我二哥曾好几次说过,说有次他在家,曾挑着鱼和母亲一起去姜山卖。挑到离我们村2里地的贴水桥(自然村名)过水渠时,身子一斜,鱼篓倒翻。幸亏是秋末,枯水季节,能把鱼都捉拿归案。二哥能记得那样清楚,一是说明鱼多,重;二是说明母亲之不易。二哥说,他那时十八九岁,只挑一里多就很吃力,走不稳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做起了皮蛋。由三哥配料,料配好后与父母一起炒料。料以生石灰粉为主,快炒熟时,料在镬里会沸,沸得家里一层薄薄的白。虽然大家嘴上都捂着毛巾,但都咳得满脸通红。

    那时,农村已有养鸭专业户,万元户已有耳闻。鸡蛋鸭蛋已不再金贵, 2分钱一只的皮蛋加工费已家家都出得起。方圆几十里,只有我们一家做皮蛋。母亲做皮蛋就出了名,越做越远,用的料就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得三哥用自行车带母亲到约定的村子。母亲留下做皮蛋,三哥回家帮父亲干农活,至傍晚去约定的地方接回母亲,有时等到天黑。母亲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那几年,能帮得上母亲忙的,和她一起和料夹药做皮蛋,赶早摸黑来回送接母亲的只有我三哥。

    随之,我们的生活就悄悄地起了变化:我与二哥读书的钱不用愁了,父亲的烟酒也有了着落,新年新衣服成了必需。又后来,我家终于造起了两间二层的房子。

    三哥种田是一把好手。我父亲一心想让我三哥接他种田的班。但父亲的愿望落空了,因为我三哥也继我二哥进了社办厂当了工人。父亲是心甘情愿地支持,因为做了工人,我三哥找对象方便啊。

    三哥一进厂就管了个大机器,进料出货几乎机器自动。机器有一个不好:易撞坏模具。三哥就摸索着去解决,可他才小学毕业啊。三哥就自学三角函数,识图及各种计算,终于他能自己设计图纸,自己开模具,成了厂里的宝贝。后来,三哥自己弄了一个小厂,和三嫂一起把小厂打理得井井有条,红红火火。

    母亲曾不止一次说过,三哥是我家最聪明的,可惜那样的年代,一户普通的农家,供两只大书包已竭尽全力。我曾不只一次傻想,如果三哥也能初中高中读上去,他考大学肯定要比我考得好。而我之所以能一直读到大学,与我三哥小学毕业就下地劳动助力父母是分不开的。

    记忆里,一直闪亮着那样一个傍晚,是三哥读三四年级时。那天放学回家,三哥对正在门前扫地的母亲说:“后门渠道石缝里,介难看一根黄鳝,洞口水每日呵进呵出,我去钓其来。”三哥说的“后门”,自然是我家的后门。我家后墙边就是渠道。三哥就进家取一枚黄鳝钩出门去。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三哥已双手掐着半斤多重的一条大黄鳝,笑嘻嘻地回来了。

    那时,隔壁的永芳阿伯已在他家门前的弄堂口慢酌烧酒了。他二两烧酒能喝上两个小时。桌上的小菜,也就几粒螺蛳,几只洋芋艿。永芳阿伯放下酒杯说:“这黄鳝好像是其养的一样了,啥时光想抲就啥时光抲来。”说得我母亲看着三哥眯眯地笑,几乎连地也忘记扫了。

    三哥的女儿静静,人如其名,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静静很争气,大学毕业后考进了教师编制。三哥就很满足。我们兄弟姐妹相聚,几杯酒后难免忆旧。大家说比起当年,现在的生活当然是在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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