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 王铎

你有没有遭遇过“有话想说，但说不出来”的时候？你是否有过提笔忘字的经历？你是否在看视频时遇到精彩台词，在弹幕上打出过“是我的嘴替”？你在面对“说两句”的场面时，是否有过“大脑一片空白”的心悸？

最近，中国青年报做了一项调查，过半受访青年感觉自己的语言文字表达能力下降。写文总是“词穷”，说话需要“嘴替”，互联网时代下的“文字失语”正在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词穷”？在这里，我受邀和大家聊聊。

主讲人 宁波市第七中学 林琼媛

网言当道，万物皆可“绝绝子”

自古以来，丰富多彩的语言文字就与我们相伴相生。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感到自己表达力匮乏，难以用语言表述自己的感受。无论是面对“西塞山前白鹭飞”的悠然，还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美，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一句“YYDS”（永远的神），而古人即使描述不出美景，也会留下了“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感叹。而如今，“拜年短信如何编辑”“生日文案怎么写”“求形容晚霞很美的句子”……类似的“求助帖”频繁上演。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王灿龙曾表示：“一个人如果很早就沉溺于这样的语言使用方式，可能出现‘文字失语’‘表达失语’的情况。”

百度百科显示，“文字失语症”，是指依赖网络用语进行交流，致使正常的表达能力弱化。想说却不知如何说，心中所想难以付诸文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词穷”。有网友举例称，找不到形容词，万物皆可“绝绝子”。

与词穷的凄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网络上的热词、梗、表情包、颜文字的“热辣滚烫”。

在互联网发展推动下，网络用语的使用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活跃期，甚至延续到了现实生活的语境中。从遇事惊呼“芭比Q了”，秀出优越感的“凡尔赛”，被打击后的“emo”，到斗图、玩梗，新颖的表达形式“你方唱罢我登场”，似乎当代年轻人并不缺少分享与表达的欲望。然而“喧闹”的输出背后，缺少了纯粹文字表达，也就缺少了表达者思维的逻辑性和情感的丰富性。

在生生不息的语言长河里，流淌着文化的基因，凝结着对故土的情感认同，也触摸着时代的脉动，它是解锁文明的暗号，承载智慧的符码。从微观上而言，“文字失语”或许只是个体表达能力的下降，但宏观上，它已然成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发展的“梗阻”。

“无语凝噎”，词穷背后的黯然

网络传播，为网络用语的“大行其道”提供了一方沃土，“文字失语”成了网络时代下的特产。那么“绝绝子”们是否就是“文字失语”的“罪魁祸首”呢？语言使用的变迁本身就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之乎者也”，“绝绝子”们本无对错之分。每年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都会发布“年度十大新词语”，“村超”“新质生产力”“显眼包”“墨子巡天”……借用琼瑶阿姨的一句台词：“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庭的。”新词语的产生丰富了语言的大家庭，拓宽了词语使用的边界，也更迭了词语新的含义。但，就像越界而来的外来物种，新兴词语肆意生长，挤占了原有词语的使用空间，从而导致了社会语言生态的失衡。

那么，为何网络用语的热度不退，愈演愈烈呢？在这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时代，简单直接地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想法”远胜于用丰富的表达形式“打动对方”。由此，“短视频”“短文本”等“精简式”的传播模式应运而生。媒体信息输出的“碎片化”让胸中点墨“原本就不富裕”的年轻人“雪上加霜”。几十集的电视剧可以演变成几分钟的小视频剧情概要，严肃文学的名著阅读有薄薄几页纸的简化版要点概括，以及历史、文化、音乐、体育等的短小解读代替原有的生动体验……信息爆炸、过载，倒逼我们以略读的方式获取更多的信息，而这种浅阅读的形式也致使我们的思考能力退化，甚至丧失。内卷时代的焦虑、快节奏社会的压力、再加上长期脱离了阅读环境，年轻人早已产生了对长文本阅读的倦怠，也压缩了文字语言表达的欲望。

“无语凝噎”“词不达意”，词穷背后的黯然本质上是过大的社会压力造成的精神生活的匮乏。

返璞归真，复建书中“黄金屋”

上一次你拿起书本看完一整本书是什么时候？许多年轻人表示，中学时代是自己阅读量最大的时期。中青报调查显示，54.0%的受访者认为阅读量少、表达能力弱化是“词穷”现象产生的原因。

多读书多看报，高质量的阅读、有意识的积累，在历史长河涤荡过的经典名著中找回语言的审美能力，是对抗“文字失语”的有效捷径。在“文字失语者互助联盟”豆瓣小组，有30多万名成员“抱团取暖”，正在重建自己的语言体系。但让文字“有声”，不能单单只靠“觉醒者”的自发行为，文字“失语”，社会不能“失语”。除了重视在学生时代修炼阅读、表达、文字的基本功，更要在学生时代之外，形成阅读滋养的土壤。媒体与平台等输出端，有提供高质量、有力量的内容的社会责任；各类的官方文件、出版物等，应有展现文字的庄重与魅力的责任义务；减少网络依赖，规范网络用语，监督部门有着不可推卸的本职任务；释放年轻人面临的学业、家庭、工作、生活压力，整个社会都有关注年轻人生存状态的职守使命……让阅读与表达成为年轻人灵魂安放的栖息地，需要各方的共同努力。

当人工智能以磅礴之势发展，人类思维的日渐钝化与机器的不断学习此消彼长，让生活变得便利简捷的同时，我们确实应该忧虑日后是否还有掌控人机“话语权”的能力。不妨让我们放下电子产品，暂时摆脱被“大数据推送”的支配，在阅读中找到独立思考的能力。

我们所倡导的语言表达并非一定要长篇大论，精准简洁亦能彰显文字的风采。但语言文字毕竟不是“对暗号”般地接梗、斗图，新兴词语的使用仍需设限。

我们尊重每个时代的语言，但决不能被时代的暗流所裹挟。舟行千里定于锚，浪掀万丈稳于心。当语言表达的火种在内心涌动时，用我们深情坚守五千年的文字抒情达意，让文字“有声”，彰显语言的魅力，回归本真，品鉴文字本身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