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沈汉统住在余姚泗门镇的一个老小区里,朝南的卧室里,一张大床,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他85岁了,再去北京已吃不消了,有很多个漫长的白天,他就坐在床前,戴着眼镜,一点点整理各种资料,搜集起来,寄出去,等待回音。 官司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以前的积蓄也渐渐耗光。所幸,儿孙们都很孝顺,劝他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不要再较真了。但老人却觉得,这是原则性事情,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争个明白。 “要造假,我早就发财了。”沈汉统说。 上世纪90年代,正是保健品最热的时候。他回忆,当时1千克蚂蚁干品价格为80元~300元,要近40窝、约32万只蚂蚁才能制成。这么高的成本,头几年是很难有收益的,更甭说发财了,只有在形成相当规模后才有致富的可能。而那时的报纸上常有出售蚁种的广告,夸称养蚂蚁高收入,骗子们正是利用人们求富心切的心理和对蚂蚁养殖知之甚少的弱点,抛出一个个骗局,上当受骗的人颇多。 当时,沈汉统作为养殖带头人,经常上电视介绍经验,提醒广大养殖户不要因为急功近利受骗,养蚂蚁确实能致富,但需要时间,绝不能指望今年养、明年就有收成。但是没想到,骗人的帽子竟落在了自己头上。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事。 很多人说他偏执,包括最亲的家人。事实明摆着:如果不是这么非要死磕到底,在那个网络还不普及的年代,这个官司原本应该只是企业发展中的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有限的精力,应该用在好好发展企业上;如果不是那么较真,至少,他还能有一个安逸闲静的晚年。而这些,都比一个所谓的“说法”来得务实得多。这个可以选择的人生AB剧,他却选择了艰难的B面。 “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坚持的。”他从一大堆资料里抬起头来,“我不能就这么认了,如果你也认了,我也认了,大家都认了,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 沈汉统说,他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叫做《我只是讨厌屈服》。“为什么许多人都选择屈服?因为他们觉得投入太多,收获很少或根本没有。以前,老百姓向一个机构发出疑问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没有回应,大家习惯了听从权威,但是,总得要有人站出来,牺牲一些东西来挑战权威。” 他说到官司的时候很激奋,但说到打了这么多年官司的理由,反倒平静下来:“我不是偏激,也没有做过过激的事,我———还相信法律。” 他说他会坚持下去,直到得到一个说法,或者生命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