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落起呒啥做,倒不如我在绣房,撂鬓梳妆要插兰花”。 “甬剧皇后”徐凤仙吟唱的《拔兰花》,在老唱片上婉转袅娜,转眼大半个世纪过去了。 旧时,民间有一种说法:大户人家,先生喜欢看京戏,太太喜欢看绍兴戏,佣人喜欢看滩簧。 滩簧的语言幽默诙谐、风趣生动,颇受底层劳动人民的喜爱,而甬剧的前身,就是宁波滩簧。 将那些流失在浩瀚历史尘烟中的小戏,挖掘、改编、创作、评注,不就像一个女子,撂鬓梳妆插兰花吗? 由我市剧作家王信厚先生选编的《甬剧传统小戏选》,即将由宁波出版社出版。 一个春雨濛濛的下午,王信厚先生向记者娓娓讲述甬剧的前生今世。 《拔兰花》 王信厚说,早在1896年,法国巴黎“新舞台”上,就上演过中国民间小戏《拔兰花》。 这是中国戏曲第一次走出国门,在法国演出。 当时的滩簧,有苏滩、本滩等,不一定是宁波滩簧,但也足见滩簧小戏的魅力之大。 小戏虽小,但故事的起承转合、矛盾组织、冲突设置、人物刻画、主题表达,一样都不少。 过去的滩簧小戏,没有剧本,只有故事梗概。老艺人上台即兴发挥,演得多了,形成一套模板,再向徒弟口传心授。 所以,能见到的滩簧本子,都写着某某人口述,某某人记录。 著名戏曲研究者洛地先生曾评价宁波滩簧是“赶时髦的小女子偷私情”。 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就拿宁波滩簧的经典《拔兰花》来说,它讲的是王凤霞出嫁后,念念不忘情郎周宝泰,将两人的定情信物草兰花插在头上。有一日,公婆与丈夫外出,王凤霞独坐窗下绣弓鞋。忽然,她头上的草兰花被人拔下。原来,周宝泰抗拒婚事,在外流浪三年,归乡前来探望王凤霞。两个有情人久别重逢,互诉衷肠,不忍再分离,双双远走高飞。 在那个年代,女子待字闺中时就私定终身,已是突破禁忌,出嫁后不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人私奔,更是“赶时髦”。 戏里的语言也俚俗风趣,令人莞尔。王凤霞出嫁当晚,梦到周宝泰,喃喃地说着“我抬起日脚近拢快,侬要赶快来一埭,有啥妙计好安排”。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我嫁人的日子快到啦,你赶快过来一趟,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排。 谁知梦话被丈夫听到。丈夫早就听说王凤霞未出嫁时与周宝泰有来往,不禁怒火中烧。 王凤霞是这样辩解的:“幸亏为姐嘴巴快,像白铁打到杀拉拉,我就启口叫一声男当家,因为我妻子困相从小坏,被头拖出踏床外,我叫丈夫拉一拉,啥人记得娘家周宝泰。” 这样的戏,让当时的观众看了心潮澎湃。这是对基本人性的呼唤,是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是对幸福的殷切期盼。 正因为如此,宁波滩簧的演出,常常为旧时的主流社会所不容,认为有伤风化,时常被禁止或打压,靠着老艺人的记忆与口述,才勉强存留下来。 “七十二小戏” 像《拔兰花》这样的小戏,还有很多,甬剧历史上,有“七十二小戏”之称。 《拔兰花》是1939年以前在上海的宁波滩簧的主要演出剧目,被视为甬剧传统剧目的早期代表,曾经流传很广。 清代余治的《得一录》记载:“宁波城乡,往往置办服箱,扮演串客,其所做戏剧,只有一丑一旦。” 串客,顾名思义,就是串门走巷的艺人,就像贺友直老先生的漫画《宁波滩簧》里描绘的那样,男人戴个瓜皮帽,长衫马褂,女人棉布大襟,再一人拉琴,底下老百姓熙熙攘攘。 滩簧早先在宁波叫做“串客”,到了上海,才更名为“宁波滩簧”。 2012年,宁波市文化艺术研究院启动了一项名为“甬剧老艺人抢救性保护工程”的调查项目。 在项目实施过程中,调查组发现了甬剧传统“七十二小戏”。这些尘封已久的小戏,才得以重见天日。 即将出版的《甬剧传统小戏选》中,选编了《扒垃圾》《赠兰花》《拔兰花》《后磨豆腐》《后落发》《呆大烧香》《康王庙》《双投河》《还披风》《打窗楼》《庵堂相会——搀桥》《秋香送茶》《双推磨》《田螺姑娘》《游码头》等十五出戏。 王信厚选编的小戏,是目前还能在舞台上演出的,一共分三大类: 第一,从传统滩簧小戏中整理改编而来的,如《拔兰花》《打窗楼》等。 第二,从大戏中选出来的折子戏,如《庵堂相会》中的《搀桥》。 第三,从兄弟剧种中移植过来的小戏,比如从江苏锡剧移植过来的《双推磨》等。 “七十二小戏”中未入选的还有《卖橄榄》《绣荷包》《卖草囤》《赠六件》《绣香袜》《绣花鞋》《双卖花》《小卖花》《采石榴》《背过桥》《车木人》《闹龙舟》《东楼会》《借披风》《过五关》《七个月》《十魂牌》《王老才》《翁郎中》《阿增算命》《背包过门》等等,还有很多早已失传,只剩一个剧名,供后人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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