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俞加北 通讯员 吴旭东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苏轼在《于潜僧绿筠轩》中,道破了文人墨客对竹的喜爱。在中国历史上,竹子青翠挺拔、奇姿出众、凌霜傲雪,四时长茂,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梅松竹”岁寒三友之一等美称。同时也是中国文学的重要题材,创作了难以计数的竹文学作品,形成了中国独特的竹文化。 我区现拥有31万亩竹林,其中毛竹24万亩。竹产业发展源远流长,据志书记载,可追溯至500年前。很长一段时期,竹、笋制品不仅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更是在奉化外贸出口上占据一席之地。但前些年,竹、笋制品的出口逐渐式微。近年来,随着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让奉化竹产业又重新看到了发展的曙光。 源远流长的奉化竹产业 我区竹产业的发展历史悠久。早在明朝,为了适应海洋捕捞业对漂浮材料的需要,奉化竹农就广泛培养渔用“大毛筒”。1957年,原岩头石门村一株眉围54厘米、重达125公斤的“大毛筒”曾在北京中国农业博览馆和俄罗斯莫斯科万国博览会上先后展出;1996年,原萧王庙袁家岙村的一株眉围60厘米、重达150公斤的“大毛筒”再次在北京中国农业博览馆展出。 竹纸是奉化竹产业的一部分。据清嘉靖《奉化县图志·土产》以及《棠溪江氏宗谱》记载,棠岙在明正德九年(1514年)就从江西引进竹纸生产技术。与此同时,大堰、箭岭、董李等地也从福建传入了竹纸生产技术。此后,盛产毛竹的山区制纸之风渐盛。清康熙年间,箭岭村的真皮纸曾闻名于世。 到了清光绪年间,奉化又诞生了翻簧竹刻,用本地特有的大毛竹去掉青皮,再分层开剥,翻出竹簧,再经手工造型、彩绘、雕刻、油漆等加工成综合性手工艺品。花色品种繁多,有花瓶、镜框、提篮、台灯、笔筒、棋盘、茶盆、竹根佛像、小型屏风等,实用美观,风格独特。民国期间,翻簧竹刻与东阳木雕、青田石雕,一同被誉为“浙江三雕”,并大量销往国外。 在奉化竹产业中,笋也是其中一个重头戏。羊尾笋干是我区的土特产,因其外形略扁,很像山羊的尾巴,故而得名。在春笋冒头的季节,上山去挖新鲜的雷笋和龙须笋,以传统工艺加工烤煮,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羊尾笋干的传统等级分法很细:一等,正号,分甲、乙、丙三级;二等,副号,分甲、乙、丙三级;三等,副号,分小条、大条、次货。现在的羊尾笋等级已经不分得这么细了,但浸铁镬的习惯仍然保留着。羊尾笋煮完后,把铁镬从灶上拆下,杉木板拆开,把铁镬和杉木板放在溪水中浸泡一个月,去除盐分后,晾干装好,待春节时再请箍桶匠箍好,装在灶上使用,如此就能保证新的一年煮的羊尾笋干颜色洁白。 在溪口镇石门村,还存在着一门独有的技艺——竹海飞人。石门村的竹农们往往会在台风季节或冬季大雪来临前后,带着竹刀,爬上竹梢,将竹脑砍去,以减轻毛竹受风和竹叶的压力,使其免受损害,一些艺高胆大的竹农,嫌上下毛竹费时费力,就创造出砍完一株毛竹后,利用毛竹自身的弹力,跳跃到另一株毛竹上再砍竹脑而脚不着地、快速转移、让人感觉是在竹林上飞行游走,当地人称之为竹海飞人。这一绝活始于何时已无证可查,据村中一些老人回忆,至少能够追溯到清代末年。 亟待挖掘传承的竹文化 经过长期的历史积淀,我区形成了独特的竹文化,但是在现代工业品的冲击下,竹文化正在日渐式微。 上世纪30年代是奉化手工造纸业的鼎盛期,仅棠岙的东江、西江、溪下3个村就有槽桶300余槽,从业人员达1000多人,所产竹纸大多从萧王庙埠头落船经宁波销往各地。其时,每天从棠岙运送竹纸去萧王庙埠头的“羊角车”在路上排成长队。解放初期,由于机制纸业不发达,棠岙的竹纸业仍十分兴旺,1951年,棠岙竹纸坊还为《浙江日报》《宁波大众》等新闻单位晒过大量新闻纸。 到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机制纸业的兴起,手工竹纸迅速受到市场挤压,手工纸坊经营难以为继,纷纷歇业。最后,只剩下了袁恒通经营的作坊。在萧王庙街道棠岙村,袁恒通坚持古法造纸60余年,守护着这门濒临灭绝的老手艺。袁恒通告诉记者,尽管他们几个孩子都继承了造纸的手艺,但古法造纸依然面临后继无人的困境。手工造纸单调又清苦,鲜有年轻一代愿意学。 1934年,奉化成立了翻簧竹雕同业公会,会员33人,有挹素斋等专业翻簧竹刻店4家,生产的翻簧竹刻销往上海及美国、日本、东南亚等地。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举,手工艺人黄孝钧成立了翻簧竹刻生产小组。1957年,黄孝钧创制的翻簧竹刻《蟹屏》参加全国工艺美展,黄孝钧随同进京参加全国工艺美术老艺人代表大会,并受到刘少奇、朱德等国家领导人接见。此后,黄孝钧在奉化工艺美术厂负责翻簧竹刻制作,同时培养了一批翻簧竹刻手工艺人。 但是好景不长,1990年前后,翻簧竹刻厂因多种原因停产倒闭,大批量的翻簧竹刻生产就此中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一辈的翻簧竹刻手工艺人相继故去。现在,能够掌握翻簧竹刻工艺全部流程的,全区就只剩下丁传钵一人。前不久,在首届区市民文化艺术节上,记者见到了丁传钵,他担忧,翻簧竹刻后继无人的问题越来越突出,现代生活中鲜有人知翻簧技艺,即使是他的儿子一辈,也几乎无人知晓。即使有人愿意继承,但原先的销路许多年前就已中断,缺乏运作,很难形成销路。 竹海飞人也遇到相同的困境,现在,溪口镇石门村仅存毛方定、毛康达、毛木信、毛裕自和毛绍兴等几位竹海飞人,均已年过半百。据当地村民介绍,该技能又苦又累又难学,因此,继老一辈竹海飞人后,就再也没有年轻人学这门功夫了。学这门功夫没有专门的传承谱系,不是从小就在竹林中玩大的年轻人是无法学会的。 近几年,奉化笋制品也遭遇了滑铁卢。每年,从笋农处收购的鲜毛笋,大部分会被加工成水煮笋,其中10%本地销售,90%出口到日本。最辉煌时,我区出口的水煮笋在日本市场的占有率高达15%。但是从2013年起至今,水煮笋出口滞销,笋加工厂难以为继,纷纷倒闭。如今,全区26家笋加工厂仅余6家艰难度日。 “一带一路”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在“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浙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物流枢纽区,宁波舟山港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之一。今年5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的主旨演讲中提到,宁波等地的古港,就是记载古丝绸之路历史的“活化石”。在奉化竹文化逐渐走向式微、竹产业发展面临困难的情况下,“一带一路”的推进,无疑带来了一缕曙光。 “纸质地细腻柔韧,且久存不蛀,特别适宜用来修复古籍。”天一阁研究员的鉴定给了棠岙竹纸新的出路。如今,天一阁、北京大学图书馆、武汉大学、国家图书馆、国家档案馆等一批机构向袁恒通作坊定期订购纸张,用作古籍修复。在“一带一路”背景下,国外机构的到来,为棠岙竹纸增添了新的注脚。前几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馆刊主编罗南熙专程来到袁家作坊参观,感慨道:“工艺非常传统,用植物原料生产,这么古朴的方式很难见到了,看完简直不想走了。” 同样受惠于“一带一路”的,还有水煮笋加工企业。宁波诚吉食品有限公司从事水煮笋生产销售已有近30年,与其他企业相似,主要出口地为日本,年出口量4000余吨。这几年,日本水煮笋市场的疲软让该公司的日子不那么好过。但让董事长胡建平感到欣喜的是,来自土耳其的订单却开始逐年增多。 “并没有投入精力去开拓土耳其市场,但订单确实增多了。”胡建平告诉记者,对原因进行分析后,他们将功劳归到了“一带一路”。“土耳其是最早响应‘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之一,土耳其人民对中国的了解逐年加深,对中国文化的好奇也逐年增大。”胡建平表示:“土耳其有竹有笋,与我区相比,品种不同,饮食习惯也完全不同。但这并没有成为障碍,反而因双方竹文化的交融,让公司生产的笋制品在当地开始热销。”据胡建平透露,他们正在考虑跟随“一带一路”的推进步伐,加大开拓欧洲市场力度,摆脱单一依靠日本市场的现状。 宁波士林工艺品有限公司是我区目前竹制品加工的龙头企业。与传统的竹制品加工不同,其在加工时采取剖片并压制成竹板的方式,不保留竹本身的形状,这也让其在竹制品行业中别具一格。在该公司全竹装饰的500多平方米的产品展厅中,记者看到由竹材制成的各类餐具、家具等家居用品,大的有桌椅榻床柜屏,小的有盒碗杯盆菜板刀架筷子,从客厅、厨房到洗手间,各类竹制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据悉,目前士林公司已形成从原材料到成品一条龙,集竹制品研究、开发、生产、经营体系为一体,其竹家居制品,以特、奇、新、巧著称,产品主要销往欧美市场,还成为了国内首家为全球最大家居用品零售商的竹制品生产供应企业。 受益于“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近年来该公司产品在欧美市场的知名度日益提升,去年其出口额已超2.5亿元。董事长王剑勤在采访时表示:“竹子是一种深具东方特色的物种。与传统的树木成材周期约需20年相比,毛竹成材周期仅需4-6年,在欧美人眼中,这是一种快再生的绿色环保材料,他们愿意为之掏腰包。虽然这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竹代表君子之器不同,但是对竹的偏爱是相同的。在‘一带一路’背景下,文化的不断交融,不仅加深了双方的相互理解,也让竹制家具顺利打入欧美市场。” 不止是竹制家具,士林已俨然成为了欧美国家眼中的“竹专家”。去年11月,芬兰企业家联合会就慕名找到士林,委托研发生产可拆卸可移动的竹屋,成为帐篷的上级替代品。王剑勤告诉记者,单纯的卖产品不仅获利少,也难以开拓高端市场。“一带一路”给予了企业更多的选择,士林将竹文化融入竹制家具中,虽然制作成本上升,却使其从单纯的卖产品升级至文化输出,不仅附加值大幅增加,也被更多的顾客所接受。因此,我们要挖掘竹文化内涵来壮大竹产业实力。 (本版照片由区农林局提供) 加工制作竹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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