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国锵 人到老年易怀旧。我家兄弟姐妹多,有6个兄弟3个姐妹。上世纪50年代是桥西岸村有名的贫困户。 二哥生于1937年,他只读过4年小学,因家庭贫困无法继续读书,13岁时他就去县城一家面粉厂当学徒,终年辛勤劳动只能解决温饱。新中国后分到了土地,随后二哥就与大哥一起帮助父亲务农。那时农业生产基础条件差,完全靠天吃饭,丰收年景勉强能解决全家人的温饱,遇到灾年,粮食歉收,不得不借粮度日。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农闲时父亲叫二哥一起给人家拉货赚几个辛苦钱。一次父亲与二哥拉货去宁海县城,在一家饭店吃午饭,他俩意外发现在旁边的饭桌有一包东西无人看管,于是父子俩打开布包一看惊呆了,原来包内全是钞票,当时旁无他人,怎么办?父亲深深地抽了一支香烟,他沉思片刻,心想丢钱的人一定非常焦急,他果断地对二哥说:“等失主。”没过多久,有位衣着端庄的中年男子神色紧张地来到饭店寻找钱袋,原来失主是位米店的老板,老板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大笔钱连声道谢,然后他随手拿出一把钱给父亲酬谢,父亲和二哥再三推让,最后勉强收了老板几块小钱。回家后,父子俩与他人说起此事,有人说:“你们太傻了,你家这么穷,米店老板有的是钱,这钱又不是去偷来的抢来的,拿到家里那不是由穷变富了吗?”父亲和二哥对他人解释:“人要将心比心,这钱也是人家辛苦赚来的,不是自己劳动所得的钱是不能拿的。用别人的钱心里也不踏实。”众人听之纷纷予以点赞。夸父子俩良心好。 二哥勤劳又有经济头脑,为了给年纪尚小的6个弟妹们去读小学,上世纪50年代初市场商品流通不活跃,住农村的人买东西都要到县城购买,十分不便。于是二哥就利用农闲季节动脑筋做小生意,他去乡下卖过香干,还早出晚归到乡村卖花生糖、生姜糖、芝麻糖、米胖糖以及季节性各种水果,以此赚点辛苦钱交给母亲以贴补家用。因家里实在穷,三个姐妹只有二妹读过小学二年,另二个妹妹没上过学,成了文盲。二哥对三个弟弟读书都相当重视,他建议父母,家里再困难也要给他们去读书,结果老四兄弟初中毕业考取了杭州船舶机械学校,而后我考取了浙江省邮电学校,小弟高中毕业遇到了“文革”失去了高考的机会,不得不在家务农,后来他成了一名土地征用工,也有了一份工作。 1959年父亲去世了。当时国家遇到了三年自然灾害,粮食奇缺,人们面临吃不饱饭的严重问题。那时农民都吃食堂,每人的粮食定量供给,早饭和晚饭都只能吃到稀饭,中饭也是食不果腹,长期饿肚子还要去参加生产劳动,怎么办?为了全家不饿肚子,二哥双管齐下,一是利用空余时间起早摸黑偷偷地到县江两岸的荒沙地种麦子、南瓜、蔬菜,虽广种薄收,但也能给家人缓解温饱。二是听说县粮油厂要养几头猪,那时小猪难买,幸好我家养了一只母猪,于是二哥就与厂方商定,将出生的小猪由我家养到20斤左右就出栏,双方各得一半,但要求厂方在母猪怀孕及哺乳期的精饲料如碎米和细糠由他们供给。这年运气好,母猪一次生下了16只小猪,由于母亲精心饲养,小猪生长良好,出栏时各分8只小猪,双方互惠互利合作成功,之后以同样方式连续合作了三年。 1958年二哥结婚了。之后有4个子女,生活压力很重,除了他与二嫂同去生产队劳动挣工钱,年终分红所得不多,于是利用农闲时间做些小生意,勉强养家糊口。1962年国家对农业政策作了较大调整,解散食堂由农民分灶吃饭,此外,农民还分到了少量的自留地,同时开放了自由市场,从而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从此粮食生产形势逐年好转,粮食困难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但二哥的家庭经济条件仍然不好,既要解决一家人的生活费用,还要供4个孩子读书,怎么办?二哥凭借对农业的内行,除了以务农为主,还每天起早摸黑与妻子一起按农时季节培育各种菜秧和瓜秧,然后将各种秧苗上街去卖,由于二哥的秧苗长得好,成活率高,购买者众多,从此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困难。 1982年下半年,国家对农业生产作了历史性的改革,全国农村实行了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此举得到了广大农民的拥护。从此,二哥大胆开动脑子设法挣钱奔小康,他想,单靠种粮食,卖秧苗只能养家糊口,由于分地到户,市场又活跃,他发现不少农民需要各类种籽,于是他果断上街设摊卖种籽,首先他对种籽很内行,其次卖种籽市场销量大,经济效益高,经过一年辛苦,挣了不少钱。于是,二哥赚钱的信心更足了,由于有些种籽如黄豆、花生、蚕豆、带豆等奉化缺乏货源,他就去宁波、宁海、象山等地采购。他待客和气还诚实守信,老少无欺决不缺斤少两,对个别出苗率低的种籽给买主退钱或调换,因此,许多农民都喜欢到二哥这里购买种籽,时间长了,他卖种籽出了名,每年的生意越来越兴隆,经过几年努力赚了不少钱,成了小康人家。大儿子初中毕业先务农,不久成了大桥粮站的土地征用工,小儿子奉化师范学校毕业成绩优秀成了大桥城关一小的教师。2个女儿高中毕业后进了民营企业。邻居们都夸二哥脑筋好,会赚钱。 为了积攒养老钱,他年过花甲还在街上卖种籽,直到年近古稀因患重病才休息,很可惜他患病3年后,71岁那年去世了。在家6个兄弟中我与二哥相处时间最多,直到1965年我去杭州读中专后只能在假期会面,之后我长期在外地工作,与二哥会面的机会更少了。 二哥虽不在人世,但他那种中国农民特有的勤劳、善良、诚实守信又富有经济头脑的形象刻在了我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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