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成

    进入五月份以后，太阳的运行轨迹渐渐靠近北回归线，白昼一天天延长，气温一天天升高，初夏到来，人们一改冬季的畏缩，手脚灵便起来，户外活动增多。植物也长势旺盛，伸枝吐绿，开花结果。海涂上的螺类们感受到气温的变化，纷纷从小洞穴中爬出来，数量最多的是斑螺，一种黄褐色大小如玻璃弹子，壳上布满小黑点的螺类，也称花斑螺。海沿头人都知道“日头落山，斑螺摆滩”的谚语，当夕阳西下遇到好潮时，滩涂上爬满了斑螺，正是捡拾的最佳时间。渔村的小学生们放学一回到家，母亲便会递给一只小篮子说，“去拾些斑螺来当下饭。”小学生下午只有2节课，3点多钟就放学了，加之课外作业少，完全有时间拾斑螺。

    滩涂上人很多，都是小孩，小学生占大多数，大家挽着高高的裤脚管，一边在行进中打招呼，一边眼盯脚下的斑螺，见到了就捡拾起来。这弯腰捡拾看似简单，其实也颇有学问，手法熟练脚步快的拾得多，反之就少。有的不但将爬在涂面的斑螺拾走，还能将躲在洞内的斑螺挖走，堪称高手。

    不多工夫小篮子就满了，拎回家后先倒在盛器内让斑螺爬行一会儿，将体内的污泥吐尽，然后洗干净后放到镬里加清水煮沸。煮时也有讲究，煮开后铲几下就得捞起，煮久了螺肉的头与尾部容易断开，挑不出来了，营养最好的就是尾部。熟斑螺要么当零食，要么当菜肴。渔村的小孩口袋里装着熟斑螺，手捏洗帚丝，边挑边吃，这是上等的零食，富含高蛋白，但不易消化，吃多了容易肚子痛。小孩贪吃，连螺壳内断下的尾巴肉也要砸出来吃，尾巴肉是黄色的疙瘩，称为“黄”，吃多了消化不良闹肚子痛，做娘的一边骂孩子太馋痨，一边拖着到医疗站配些食母生了事。

    斑螺做的菜肴通常是“斑螺软菜浆”，软菜学名叫“君达菜”。做法是：软菜切碎煮熟，加入螺肉、加上水山粉，煮开即可，鲜美无边。

    海涂斑螺数量的多寡还涉及到物候学。海沿头人发现，斑螺旺发年份往往夏季雨水较少，容易发旱灾，斑螺旺发时也正好收割海带，雨水少海带晒制的质量就好。而斑螺少的年份雨水就比较充裕，常年风调雨顺，这也是千百年来沿海劳动人民的经验总结吧。

    时过境迁，不知从何年起海涂的面积越来越小了，有被围垦成塘田种下作物的，有被填上碴土造起房屋的，斑螺缺少了生息地数量自然锐减了。当年的小学生如今已是古稀老翁，只有专落小海者才能驾小船从孤岛的滩涂上捡到些许螺类。渔村的婚宴、寿宴、丧宴上还有一盆清水煮的螺类，其中就有斑螺，当然价格早已不菲，但吃法是一样的，只不过挑剔螺肉的不再是洗帚丝而是卫生的竹质牙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