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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慧注意到小男孩时，他正围着买早餐的人转圈。转着转着，便停在了离油锅不远的地方，应该是被煎油条吸引了。突然，男孩就像上满了发条的偶人，呼呼呼奔向前，毫不迟疑地把手伸向了油锅。

    “不要命了啊？”正煎着油条的阿慧男人大吼了一声。一旁的阿慧眼疾手快，急速抓住男孩的双手，把他带至一边。她不停拍胸口：“吓死了吓死了！”阿慧蹲下来问这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你妈妈呢？以后千万不要那么做知道吗？太危险了！”可小男孩愣愣的，如刚睡醒一般。阿慧轻抚了一下男孩的脑袋，刚想说快去找你妈妈吧，可他却用谁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啪”，一掌打在了阿慧的右脸上。紧接着，他仰着头吐出了一串刺耳的带着哭腔的尖叫。

    像被骤然塞进了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场景里，阿慧懵了。

    旁边有人说，他妈妈来了，来了！一个着碎花睡衣的年轻女子跑过来，蹲下，揽住男孩，边轻拍他背部边重复低语：“没事了，没事了。”男孩昂起的头似蔫掉的花朵，很快耷了下来，怪叫也随之停止。周围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男孩妈妈把儿子往阿慧面前推了推，朝他微抬起脸：“阿吉，跟阿姨说对不起好吗？”男孩并没有看向阿慧，他的小眼神不知道飘在何处，那好像是一双永远不会聚焦的眼睛。

    “这小孩怎么还打人？！他把手伸进油锅，你说这要是出了事，算谁的责任？”阿慧男人把最后一根油条夹起，大踏步走了过来，嗓门也大得像点着了的炮仗。男孩妈妈忙把儿子护在身后，涨红着脸说：“对不起啊，他不是故意的。”阿慧男人有点气急败坏：“打人还不是故意的？我跟你讲，小孩不是这样养的，将来会有你哭的时候！”阿慧忙拦住了话头：“好了好了，别说了！小男孩子都是皮的。”男孩妈妈抿着嘴抱着儿子快速走开了。

    来这条街开早餐店已一月有余，这是阿慧第一次见到阿吉和他的妈妈。不过此后，阿吉妈妈会经常抱着儿子来买早餐。阿吉似乎对早餐店的小吃挺感兴趣，会跟着妈妈把肉包、油条、饺子、大饼等一一念下来，虽然他的眼神游离，念起来老是像嘴里含着水。而阿吉妈妈每次都会把阿吉念到过的小吃各买一份回去。

    房东告诉阿慧，阿吉家就住斜对面后一进，“那个阿吉啊，这边不大好。”房东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那天早晨，阿慧见阿吉妈妈又抱着阿吉过来了，便转身从屋里端出个小巧的竹笼屉。阿慧在阿吉母子面前打开了笼屉盖，大家都惊呆了！多么精致小巧的面点啊，比平时吃的那些都小了一大半，豆沙包、小笼包、玉米饼、小辫饺子、金鱼饺子……还冒着热气呢！阿吉的眼睛开始有亮光聚集，嘴里发出“呜呜”声，阿慧听得出来，那是开心的意思。阿吉妈妈简直比儿子还激动，一把抓住阿慧的手表示要买下这一笼。阿慧把阿吉妈妈拉到一边，轻声说：“不要钱，送阿吉的。”阿吉妈妈愣住了：“老板娘，那怎么行？！阿吉上次差点闯祸，我也没跟你解释，其实阿吉他……”阿慧打断了她：“我知道我知道。阿吉是个可爱的小天使呢！”阿吉妈妈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

    阿吉似乎越来越喜欢阿慧的早餐店了，他还会在阿慧揉面、做包子时，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一次，阿慧给了阿吉一截面团，让他一起做，他那一贯被什么东西凝住的眼神好像突地化开了，轻盈地流淌起来，他卖力地将面团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像小鸡，有的像鸭子，有的像牛，像马……阿吉妈妈惊喜地示意阿慧快来看，阿慧忍不住夸道：“阿吉，真厉害！你是个天使！”“你也是天使。”阿吉依然口齿不清却说得异常响亮。这让阿吉妈妈和阿慧都很惊讶，阿吉极少会那么连贯地说一句话，而且还是夸人的话。阿慧不由得摸了摸脸上那个一元硬币大的胎记，嗔笑道：“哎呦，哪有长那么丑的天使啊！”阿吉妈妈轻拍了拍阿慧的手背：“阿吉说得对！老板娘，你心地那么好，就是天使呢！”阿慧难为情起来，那块胎记泛红了，像一朵小红云画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