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爱华 我的老家在溪口一个叫界岭的清秀小山村。少小离家老大未归,每当午夜梦回,梦境中出现的老家还是40年前的初模样:青山环抱中,山坡上屋舍层层炊烟袅袅,溪流边古老的水碓吚呀歌唱…… 梦醒时分,窗外星月皎然,虽身离故乡,心却已神驰老家。 老家是一把古琴,穿村的淙淙小溪是它的琴弦,两岸的老家人在溪流上建设起十几座无名小桥,或古或新,或石或木,像是给琴安上的音钮。天刚蒙蒙亮,勤快的村妇们在溪边石上挥起洗衣槌,伴随着淙淙作响的溪水,弹拨出一支动人的山村晨曲。当日落西山,从山上、田里归来的男人们撩起清亮亮的溪水,一边洗刷着一天劳作的尘埃和疲惫,一边互相聊着天气、农事、收成,然后合着潺潺溪水的伴奏,随意哼着乡野小调,踏上家的归途…… 老家是我的血脉。溪岸两边的古老石板路是老家的主干路,虽然宽窄不一,粗砺不平,并不起眼,但它们向左、向右蜿蜒开去,分枝开脉,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连接着村里的各个阊门和弄堂,像一道道血脉联通着毛氏的辈辈代代。这个自岩头村第十三世毛懋槐公始迁至此,开村已四百年上下的古村,因这石板路的沟通而成为毛氏生聚繁衍的一方热土,成为代代从老家走出去的毛氏游子的乡愁寄托。 老家是我永远的味蕾。离开故土的40年中,虽走过千山万水,尝过不少天南地北的佳肴至味,但那有着淳朴柴火味清香的大镬饭、烤芋艿、咸笋篰头……成为我的最爱和不绝思恋,老家魂牵梦萦的原始滋味已深深地烙在我的味蕾里,成为我身体和心灵的一部分,因为那是母亲的味道,亲情的味道,老家的味道,是我与生俱来的生命的味道。我的根在老家界岭,永不可改变。 梦见老家,梦见溪流淌过岩石时激起的水花,梦见座座古朴的小桥,梦见悠长的石板路,梦见土灶里闪亮的柴火……波光潋滟中有着我和儿时小玩伴们的容颜,桥栏上萦绕着我们无邪的笑声,青石板的凹凸镌刻着我们的足迹……此生中,我与老家界岭已融为一体。 余光中曾说: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我要说,乡愁是一种眷恋,老了容颜,厚了思念。每一缕思念中都有浓浓的乡情相伴相随,每一寸回忆中都有无法抹去的欢乐和忧伤,每一个梦境中都有两小无猜的天真烂漫,每一回声里都听得见母亲溪边的呼唤…… 但愿今夜让我再入梦,梦回久别的老家界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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