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杰

    民国时期，白话文运动兴起，白话文学（新文学）遂成为中国文学主体，其中便包括白话诗（新诗）的诞生、崛起。但当时新诗人大都活跃在北京、上海等大都市，而奉化由于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新事物传到往往有一个滞后期。因此，除了新学堂的学生跃跃欲试写新诗、少数革命党人写些宣传鼓动诗，其他人还是习惯作古体诗。当然，民国古体诗，除了不时闪现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更有了觉醒意识、乃至民主意识。

    引领奉化民国古体诗创作的，当是大堰女儿王慕兰。其诗有清新柔美的，如“偶携女伴踏青归，缓步相随燕子飞。笑向百花深处去，花前小立当薰衣”（《踏青》）；有流露青春幽怨的，如“入夜雨淋铃，凄凉不可听。催人双鬓白，伴我一灯青”（《即景书怀》），但都已嗅得出现代气息。最引人瞩目的当是那些豪情诗。可以这样说，如果也遇上了像徐锡麟这样的革命党人，那么她很可能成为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另一位女侠……的确，读其诗，虽仍是古体，却已有现代意识，或者说民国意识；虽为女子，却写得颇有气魄、境界。其豪情诗大体可分为三类：

    一类是抒写政治理想的。这在不太受世人关注、却颇为重要的《观秋季大运动会》里，表现得淋漓尽致：“黄帝纪元四千年，鹰瞵虎视争垂涎。睡狮沉沉鼾未醒，四百兆民犹倒悬。”“济济生徒体育研，血脉流通筋骨坚。俨习五花八门阵，如茶如火真奇权。”“林枪雨弹利器全，要恃运用得其原。国民资格兵为贵，何幸活泼如飞仙。”“文修武备已观止，英气犹复萃翩翩。高呼万岁歌凯旋，花枝斜插帽檐偏。”……诗有感而发，借一场体育运动会，寄托强国强军强民的理想。

    第二类是时事评论、发表自己的看法。如《闻义和团事》：“国是何堪托鬼神，一时冒昧误君亲。私心用尽无终局，如此江山几送人。”再如《光复纪念有感》：“纵观中外百尤侵，遍地哀鸿惨不禁。借问共和诸烈士，几时光复到人心。”上述诗作，无疑可看作政治性很强的时事评论。

    第三类则表达政治主张。这已为世人所津津乐道，如《题<女子世界>》：“大厦原非一木支，平全尚有可为时。炼将彩石天能补，漫惜娲皇是女儿。”再如《赴作新女校》二首：“不堪女界久沉沦，有用都成无用人。贤母令妻大事业，要侬双手作新民。”“维新籍作口头禅，言德容功孰细研。洗尽铅华还本色，莫教错认自由权。”表达了教育救国、男女平等的进步思想。

    另一位是江迥（1857—1936），字五民，号艮园，江口街道后江村人。清光绪四年(1888)举人，授文林郎。光绪二十七年（l901）任县立龙津学堂堂长，力倡新学。后任奉化县教育会首任会长。其虽与进士孙锵年纪相差不多，可思想意识要新得多，重视关注政治时事。如《六月十五日报载蔡松坡噩耗》：“霹雳无端震地来，惊心天柱忽崩摧。得非忌日传难信，终恐群情祷莫回。苦海合当沉万劫，大星谁与系三台。即今不作伤时语，重为斯人一写衰。”

    溪口镇岩头村人毛思诚，其诗的民国意识则更进一步，直接写与工作同事的交往：“公余偶尔学推敲，惹得骚人尽应匏。百首摛华砖引玉，七言斗韵漆投胶。诸君潜德皆麟凤，似我居官直斗筲。偃室非公离躅杳，幸将文字订心交。”（《邑中诗人见余潮阳县署作纷来和韵赋此答谢代柬二首》）。而《留别县党部农工商学妇女各界》也同样提到：“公饯擎杯交致勉，勤劳党事莫蹉跎。”

    与毛思诚异曲同工的是资深革命家、裘村镇曹村人庄崧甫，他则直接把工作写入诗中。如他在甲子孟夏，七到剡源，规画水利工程，视察公棠、沙堤、高岙、康岭、茅渚、三石、上下跸驻等处，归，偶成一绝：“千山万壑赴沙堤，九曲传名古剡溪。可惜良田都变石，我来踏破几芒鞵。”

    当然，更多的民国诗人在反映社会生活、抒发切身感受时，因潜移默化自然而然体现出民国意识、民主意识。如曾任奉化龙津学堂校长、慈溪锦堂师范校长等职的江起鲲，表现为对民生的关注。细读其《除夕》诗，第一联言时，第二联写景，第三联写思考，最后联笔锋一转落到躲债的平民身上“却怜避债人归未，二百村民半是贫”，凸显了一种人性境界。另外还有曾任国史馆编修的孙诒，其《寄怀五首赠周君岐隐五十》“八载困东夷，四海风尘昏。横流弥大地，时危道不存”；担任过军政部军需库主任秘书的周世棠，其《简淡园感怀》“舟车漫作天涯客，蓑笠难从溪上渔。为虎作伥随处是，凭谁奸窟一时锄”；长期任教的张应皓，其《倭寇投降储无吾有诗来奉答》“差幸神州未陆沉，饱经颠沛亦伤心”……均紧扣时代脉搏，反映民国时期的新生活，抒发这一特殊时期的思想情感。

    总之，由于在列强军事入侵的同时，西方的思想，先进的科技、文化也大量输入，开拓了诗人之眼界，也启发了诗人之思。因此民国奉化诗人的作品可形容为是“‘旧瓶装新酒’的古体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