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鹏程 牌楼高大。破败。 但威仪仍在。 这符合政治,和政治人物退场的逻辑。 掩映在它身后左侧的一列厢房 低矮。局促。这同样 符合文学家在场的身份和遭遇。 据说它内部的二楼,收藏着巴人全部的著作 还有一座塑像。 我试图向屋内张望,但门扉紧闭。光线昏暗。 这同样符合文学的逻辑。 它提供的,的确是一条幽暗的通道,只属于少数的探寻者 在牌楼的门槛上小坐了一会儿 一条青石条凳 据说已有上百年,保存完好,包浆锃亮 这同样符合它的身份: 因为愚顽、沉默和低到地面的姿态 它经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间劫难。 诗外音: 大堰巴人故居,是我到奉化后去的第一个“文化地标”。 记得2016年,农历乙未年冬,时近春节,宁波市的一个文艺家团队来奉化大堰常照村送文艺下乡,我跟随区文联王主席陪同接待。活动结束后,尚有一点时间,王主席问我要不要到附近巴人故居看看。作为一名曾经的文科生,尽管巴人的书我读得很少,但名字和相关事迹多少了解一些。也是我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奉化名人之一。于是欣然前往。 车子沿着县江上游开了不久,就到了大堰村。穿过一座宽大的廊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颇具气势的高大牌楼。王主席说,这里就是巴人故居。我吃了一惊,我只记得原名叫王任叔的巴人,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左翼作家联盟”的发起人之一。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人民出版社副社长,后来还做过驻印尼大使。但没想到他的故居居然这么考究。 王主席大约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说,这是明代工部尚书王钫的故居,是乡人替王钫的祖上王文琳建造的。王钫作了尚书以后,改称尚书阊门或狮子阊门。巴人王任叔是他的后裔,就在牌楼后的院子里出生。 穿过牌楼,进入第二进院落,到了东侧的厢房,王主席说,这才是巴人故居。厢房是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门楣上挂着书法巨擘沙孟海题写的“巴人故居”匾额。但整幢房子最有气势的也就这几个字了。木厢房低矮、潮湿、昏暗。一楼是一些生活起居的陈列,二楼是巴人的著述和经历的陈列介绍。因为当时匆忙造访,没有联系相关人员开门,只在门口张望了一眼,但心中对这位著述丰厚,学养丰赡的文学前辈又多了一些敬意。尤其是在文革后期,蒙冤含恨去世的一段经历,让人唏嘘不已。 从巴人故居走出,又回到门口的牌楼下,在门口的石条小坐了一会儿。一边休息一边再次打量眼前的所见。牌楼高大、破败,但是威仪尚在,据说它和门口的石狮子和石条都还是明代的原物。狮子也遭受过破坏,后来被重新修复,依稀可见裂痕。而石条,因为它不代表什么,所以安然无恙地过了几百年。又因为它被搁置在阊门门廊的两边,可供来往人等小坐闲谈,几百年坐下来,已经被无数不同身份的人磨得光滑可鉴。 门口,是尚在源头的县江水,它匍匐在地表的最低处,但以自身清澈的映照,见证着白云苍狗的历历变幻。想到它流经的数百年光阴,想到这次游览所见的几点细节以及它们后面蕴含的有关时间、历史,有关人的身份、阶层、经历等等的复杂意味,于是就有了上面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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