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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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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湾的“神亮”

    裘国松

    我同事有一位老阿叔,世居浙东花木名村——雪窦山上的三十六湾村。年近九旬的老阿叔,是一位莳花弄草的园艺家,年轻时曾出任宁波花卉协会理事和奉化花卉协会副理事长。他还能写得一手质朴生动的文字,是全村公认的“土秀才”。这不,去年夏天,同事转来了他老阿叔的一部书稿,编写的是他们村的村史,嘱我在印行之前再“看一遍,改一番”。

    粗读一遍,这真是一部很有看头的村史啊!许多内容可补正史之不足,传民间之声音。譬如述说了该村清末前辈、奉化水蜜桃培育始祖张银崇的传奇故事;纪录了张学良将军幽禁雪窦山期间,从村里竺清益花圃选取浙江楠木手植于雪窦寺,至当代入选“浙江名木”的第一手史料。书稿中,他还写到他们那里颇为玄乎却引人入胜的“神亮”。他如此写道——

    冬夜,土匪摸进村,狗便叫起来。我就必需起床,跟着父亲逃进山林中。黑暗的山上,经常有可怕的声音和亮点。常听到猫头鹰的叫“苦”声,大家都叫它“苦鸟”。我还看到了大人们一直在说的“神亮”:远望对面山上的朱家,只是古代朱姓住过的地方,很久没住人家了,我们看到突然有一团球形亮点,从山脚升起,沿着山体,快速升腾到200多米高的大岩头岗,不久就消失了。也有村人见到,球形亮点是从山头滑下来,那里似乎有一条不变的轨道。我们虽然不会每天去观察,却常能看到。因为世代口传是山神在点灯,离得又远,所以村民们不怕它,只是觉得挺好奇。

    读稿到此,我一下子被老阿叔的故事所深深吸引。旧时我们宁波人,往往将“灯”叫作“亮”。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夜晚山野中忽隐忽现的,那是“鬼亮”(即书面语“鬼火”)。其实那是老墓中尸骨所含的磷在自燃,因为磷的自燃点很低,这在当代已是一种广为人知的常识。而三十六湾对面山上,会快速地上下流动的“神亮”,倒是第一次听闻。难道真是一种未被认知的自然现象?忽然,生发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想到了曹雪芹的一则故事。为作比对,解开疑窦,不妨让我录下梗概:

    那是在清代乾隆年间,曹雪芹住在北京香山脚下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子里。然而近一年来,这里却一派荒芜萧索的景象,因为传说这儿闹鬼。每日清晨,那鬼驾着一朵云飞向山顶;黄昏,又带着一道亮火落到屋前。

    这件事情传到曹雪芹的耳朵里。他不露声色,独自一人,于清晨黄昏,悄悄站在高地上瞭望,果然看见了那道似灰似蓝的亮火。一连看了三四日,他额上的皱纹终于展了开来,笑道:“我明白了!”

    听说曹雪芹要捉鬼,大家又惊又喜,围上来问:“您一个人去行吗?”曹雪芹说:“不碍事,今天晚上,你们一见山上有火光,就是我把鬼捉住了,你们就可上来看了。”

    好容易盼到天黑,那鬼火果然又出现了,箭一般地从山上穿了下来。只听曹雪芹一声叫喊:“我已经将此鬼捉住了!”人们上前仔细一看,那竟是一只毛色发光的狐狸。曹雪芹笑着对大家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家伙本叫玄狐,由于长年住在古墓里,蹭了一身磷,磷在夜晚会发光,玄狐跑起来就像一道‘亮火’。”听罢,大家也开怀大笑起来。

    既然三十六湾村对面是古代朱家居住过的地方,那么附近山里肯定还有无人祭祀的荒墓。显然,老阿叔笔下的“球形亮点”,分明为浑身蹭满墓内之磷的狐狸;“亮点上升到岗头,不久就消失了。”很可能是“常住地”山麓荒墓之外,狐狸的“山顶别墅”;至于“那里似乎有一条不变的轨道”,不外是狐狸上下山的一条必经之路。

    新近,老阿叔选取了他培育的一盆顶好的五金松,从高高山头的三十六湾村,亲自护送到溪口镇上我的单位,说要致谢我的改稿之劳。一旁的同事还补充道:“我阿叔培育的花木品种很多,因你名字有松字,他特地搬来了一棵五金松!”临分手,我将曹雪芹的这则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阿叔。听罢,开明的老阿叔乐呵呵地说:“哇,原来不是山神是狐狸。我村祖祖辈辈相传的“神亮”,终于揭开了谜底!”

    是的,我们遇上稀奇古怪之事,一时拿不准,还是曹雪芹那句话最管用: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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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