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国松

    作为一名地方文史爱好者，我对于浙东抗战史还是有一点了解。比如说1941年4月爆发的宁绍战役，对于其中的日军两度登陆镇海、日军攻占宁波城、国民党军两次溪口反攻战等史实，都多有掌握。而对与浙东也有涉的浙赣会战，了解的只是大概。

    近期，我和我的同好们正在编撰浙东抗战纪念馆的“剧本”——陈列大纲。其间，我们意外地发现：抗战史上浙江境内最大规模的战役“浙赣会战”，竟发端于我们奉化！

    1942年4月18日，美军杜立特机组第一次空袭日本本土，轰炸了东京等城市，而后返回到中国东南的浙江、江西。这件事轰动了日本朝野。5月15日，为了摧毁在衢州、丽水、玉山等机场，确保日本本土不再受到空袭，同时打击国民党军第三战区主力，日军发起了历时3个多月的浙赣会战。

    “1942年5月15日至17日，日军分三路在东起奉化、西至富阳的正面，主攻浙赣铁路东段，浙赣会战爆发。”这是诸多抗战史料，最扼要也是最普遍的说法。

    当时，日本第十三军内田孝行的第70师团、大城户三治的第22师团、武内俊二郎的第116师团、酒井直次的第15师团及谷川混成旅团等部队，在空军的掩护下，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分别从奉化、上虞、萧山和富阳等地，沿浙赣铁路及其两侧，朝西南方向的第三战区国民党军主力，实施进攻。

    史料有记：“5月14日晚，日军内田孝行中将的第70师团，兵分北、南两路，率先从奉化出击。北路：在溪口附近沿奉新公路向新昌推进，经新昌、嵊县，于5月20日占领东阳。南路：途中在大堰市东方山，日军遇到国民党守军的抵抗，最后突破了守军防线。15日下午2点抵达血头村附近。他们一面随时击破小股守军，一面越过险峻的山岳地带前进，17日到达新昌山区大市聚，经磐安、东阳，于5月23日占领永康。原驻永康的浙江省临时省会被迫迁至云和县，尔后内田师团经武义，从东面迂回包抄主要目标金华城。”

    而战线上其它三个节点的日军行动时间，明显晚于奉化：第22师团于5月15日晨，从上虞沿曹娥江南下；第15师团于5月15日夜，从萧山附近渡过浦阳江南进；第116师团于5月16日晨，从富阳西北沿富春江西岸向建德方向进攻；最迟的第33师团于5月17日下午，从富阳城出击。

    显而易见，浙赣会战最早是在浙东奉化引发。准确地说，会战的全线爆发时间应为“14日晚至17日下午”。如果将奉化至富阳的这一条战线比作一条导火索，那么引燃之地就在浙东奉化。

    让我们回头看看内田师团的奉化南路进攻史实。会战史料上所记的“大堰市东方山，遇到国民党守军的抵抗”。这一支国民党守军是暂编第35师，而这个“大堰市”，应为当今的奉化大堰镇。史料所说“市”即农村集市之市，规模小于集镇的镇。我问“大堰通”毛节常老师当地可有“东方山”？他答不知。那么是否为大堰东部的一座山呢？又问史料接着写到的新昌大市聚，他说西隔几座大山，在大堰50公里之外。大堰至大市聚短短的50公里行程，日军却花费了三天时间，其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山岳所阻，他们“越过险峻的山岳地带”，指的就是天台山脉北段；二是受到了国民党守军的节节抵抗。

    值得一书的是，我暂编第35师与日寇第70师团的大堰之战，可谓规模庞大的浙赣会战第一仗！

    令我喜出忘外的是，暂编第35师的抗战老兵，至今仍有健在者！2019年7月17日下午，福建南平市政和县退役军人事务局为百岁抗战老兵宋全生过了一个特殊的生日。宋全生当年就是国民革命军暂编第35师1团2营5连战士，1942年参加了浙赣会战。老人有些耳背，但说话铿锵有力，或激昂，或抹泪，70多年的风风雨雨过去，那些烙刻在他脑海的往事却记忆犹新。他还原了浙赣会战悲壮的抗日画面：“我所在的队伍，从奉化开始，行军不久就与日军交战，边打边往丽水山区方向撤退，部队也由游击战，转变为正面阻击战。”末了，老人眼眶含泪告诉现场记者：“我师死伤惨重啊，光是我所在的5连100多人，最后只剩下十五六个人了。”

    说到浙赣会战与奉化的关系，使我联想到当时与奉化和四明山有涉的一段颇有意味的史事。

    会战爆发不久的1942年6月，溪口武岭学校校务主任张恺向蒋介石汇报了当时的情况：“鄞奉一带，敌已抽调一空，新嵊、东阳等县，均无敌踪，惟匪氛甚炽。”

    事实上蒋介石也非常重视故乡所在的四明山区，接到张恺报告不久，他就指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四明山为我军宁绍游击唯一之根据地，不得任意放弃为要。”而1942年夏，国民党四明山游击部队已经败退到宁海，残部改编为鄞奉游击部队，由奉化籍俞济民任指挥官，更无国民党军的正规部队驻扎四明山。

    其实，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同样意识到四明山抗战的重要性。浙赣会战的爆发，给我党抗日武装发展浙东带来了契机。5月31日，中共中央华中局领导陈毅、曾山电令谭启龙等新四军干部，立即动身前往浙东主持工作。1943年8月，中共浙东区党委和三北游击司令部进驻四明山区的余姚梁弄，从此，成为包括杭州湾南北两岸在内的浙东抗日根据地的指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