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潇渭

    “我们是否‘还能有家园’？”“在建筑普遍庸俗化的时代，校园建筑也不幸沦陷其中。”当这两句话从一位宁波籍作家的作品中跳出来时，我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伤感。但与此同时，我也突然忆起了这样一所与众不同的学校——奉化武岭中学。

    武岭中学的前身是私立武岭学校，1927年学校创办，到现在已走过了90余载光阴。百年斯校，悠然而来。

    这个时代，有许多追求时尚的年轻人，他们不光在外表追逐潮流前卫，而且在内心生出对美的独特理解。历史的年轮一圈一圈，里层的底色渐渐加深，如同当初武岭学校校歌中的描述一般，而外层鲜嫩多汁并经受风雨拷打。当外层把里层裹住，这个整体便屹立于世间。一些看似老旧的事物，当我们将其从时空的森林中牵出来时，会发现它竟是那样光彩夺目。它在传出麦芽糖敲打声的巷口，悄悄地掀开帷帐，向世人深情一望；它在三月阳春的枝头呼唤晨起的小鸟，对它们诉说关切的话语；它在雨落黄昏的屋檐下，用滴答滴答，回应大自然的拥抱；它在寒风呼啸的溪流边，给游鱼融融的暖意，并向鱼儿们打听一缕缕经过它们身体的水流的轨迹。武岭中学，就是这样一所内外兼修的学校。

    我第一次去武岭中学，是在2018年春天。那个春天，有点像诗人郑愁予所写，“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东风携带海上的湿润水汽，吹开了武岭中学那雕花藤蔓的大门。

    通往溪口的道路整洁得如同刚刚建成，大巴车在四周群山的环绕下穿梭，绿意弥漫、天际蔚蓝。学校隐藏在山中，下车以后还得沿一条小路往里才能寻见。第一次站在她的面前，我如同和一位技艺精湛的文艺大师会面，瞬间被折服。还未走进她，浓厚的历史底蕴和文艺气息已扑面而来，更不用说学校里同学朗朗的读书声和一位位可爱的人在黑板上用粉笔发出的摩擦声。乌黑色的校门由一根根铁柱构成，上附花型装边，摇扇式开启，两个滚轮在水泥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弧形印痕。这是岁月的印记，也是时光给予这所学校的温柔。“武岭中学”四个恢弘而隽秀的大字刻于正上方的巨大牌匾，洒以金漆，围以窗格式金色边框，大气非凡。牌匾上面是黑色的覆瓦屋顶，檐角飞翘，傲世天空。就连传达室的样子与之类似，和整个学校融为了一体。

    因机缘巧合，我有幸进入这所上个世纪20年代建立的学校，感受她的丰姿。一座城市的外在风骨在于广场，而一所学校的精神亦是这样。学校的正中有一巨大的广场，中轴线的尽头是一方墙，上书蓝色楷体繁体字“禮義廉恥”，遒劲中透露着智慧，与校门口的“武岭中学”交相辉映，昭示着这所带有民国气息学校的教育理念。思想似绵绵不绝的长江大河，滋养了这里的师生，也提升了这片江南水乡的内在气质。如果说现代社会工作和生活的节奏时常让人感到身心俱疲、不知所措的话，那这里的环境就是把人们带回真诚、淳朴和善良的活力之泉。潺潺地，它流淌在这里，流淌在奉化，也流淌在每一个追求真善美的国人心中。

    学校另有若干小型广场，均被间隔匀称的条形草坪覆盖，四周环抱以严谨庄重的教学楼、宿舍和礼堂。儒雅的风范正从一间间教室里透出来，从一扇扇办公室的窗户上透出来，也从一个个学子自信的脚步、从一位位人民教师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

    武岭中学不远处有一条溪名曰剡溪。春天，桃花开遍，溪水清澈，游鱼可数。每当看到武岭剡溪，粼粼的波光，静静流淌的溪水，那样从容不迫，总叫人为之惊叹。她是溪口的母亲河，历经千年，守望着家乡，也守护着武岭中学。古镇的道路延伸而出，似悠悠书画长卷，挥洒在这个充满灵气的地方。武岭门两侧的游客竞相拍照，热气腾腾的小吃店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挑动着游人的味蕾。也许正是武岭中学和她周围的一切，让我有了爱的感觉。这里，有我喜欢的一个女孩。我送她书籍，她赠我明信片，我给她我的诗笺，她予我溪口的特产千层饼。我们在油菜花海中放风筝，在剡溪边欣赏山的伟岸、水的柔情。我为她写下诗句：“剡溪河畔飞彩蝶，武岭城下月如霜。罗襦有寄相思意，一片锁岚一片香。”

    我坚信，只要心中常怀感念，事物与我们都是最美的存在，故乡的一草一木永远不会消失。武岭中学以不变的姿态屹立于这个多变的时代，是对文化的坚守，也是对信念的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