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伟

    前段时间忙得身心俱疲，似乎忘却了青山秀水，忽略了夏去秋来，赏山玩水、吟风咏月的雅兴亦湮灭在迎来送往觥筹交错之中。某日，友人提醒：我们该去野外亲近一下自然，否则只有等到明年了。

    邀约几位知己，驱车来到野外。一路上只见青山渐褪绿衫，林梢扮上彩妆，田野里贮满成熟的金黄，果树梢头串成彤红的朝阳，几个钓鱼场依山势而排列、靠小溪而串成。我们选择了一处斜倚山胛、小桥流水、绿柳庇荫的鱼塘停车。有喜钓者早已按捺不住，车未停稳便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塘边早有3位老者一字排开，一位凝神静气紧盯水面鱼漂；一位站在塘边，紧握手中钓竿，竿梢弯成弓形，银线紧绷，鱼上钩了，他正在溜鱼；而另一位则手拿抄捞网，伺机相助。

    “有鱼上钩，开门利好！”钓鱼高手杨兄高声说道！

    此时，一线银光伴着“哗啦”水声跃出水面，众人聚拢。“好大的一条大鲤鱼啊！”

    受老者钓上鱼的鼓舞，大家选好窝子、打开渔具、抽出鱼竿、测量水深、上好鱼饵——一场钓鱼比赛就要开始了。

    说心里话，一行人中只有3位是垂钓的正规军，渔具专业、动作娴熟、有章有法——而我们几位则是游击队员，没有设备没有竿。但看着蓝缎一样静谧幽深的池水，不觉心痒手痒，更禁不住池中不断跃出水面的鱼儿勾引，见池塘边柳树上斜倚着几把钓竿，便取来照葫芦画瓢像模像样地坐在塘边，当起了“钓鱼翁”。

    “开竿有奖，开竿有奖啊！奖什么保密。”杨兄大声宣布钓鱼比赛开始。于是，大家也不管专业与否，都把自己弄成木头人状，紧盯着鱼漂，期盼着鱼儿早点咬钩。10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除了逗钩的，大家没有一点收获，而池塘对岸的老者却接二连三惊呼着收获。我们的队伍里开始有人急躁地走动换地方，有人抱怨：是不是这儿的鱼认生啊？是不是吃惯了苞米面的钓饵不适应我们的颗粒钓饵啊？

    人急鱼不急，急了也没用。钓鱼就像练气功，需抛开一切杂念，聚精会神盯紧那浮漂，浮漂一沉，抬竿甩钩，动作连贯方能奏效。早了鱼没咬牢，晚了就会脱钩。就像人生一个道理：做好准备静静等，机会就会悄悄来。

    “呀！上钩了！”静思间，听闻旁边杨兄一声喊。一条鱼，一条开竿鱼便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摇晃在众人眼前。

    “晦气，怎么是这样一条小鱼啊！”轻轻摘钩，俯身把小鱼放到水里。“放你一条生路吧，虽小，但毕竟是开竿鱼啊！”杨兄的举动和话语引来众友善意的戏谑，水中的鱼儿仿佛受了感染，比赛似的不断跃出水面，又像在示威：快来钓我啊，开竿鱼没指望了，还是钓几条大鱼吧！

    1小时后，池面飘荡起接二连三的欢呼声。对垂钓颇有研究的刘哥钓到了1公斤多重的一条香鱼，不过出现了两次竿梢被大鱼折断、一次钓竿被拖到池中央的“意外”。以至于他在惋惜之余连呼过瘾，就连我们几位业余钓手也或多或少有了一两条收获。可自打放生了那条开竿小鱼后，杨兄的业绩榜上依旧是零，众人劝他换个地方试试，可他的倔脾气上来了，非要在原窝子钓一条不可，大有“不达目的誓不休”的气概。

    时间流逝，对岸的老者已收竿歇钓，我们也有些倦怠。看杨兄，他依然执着地钉在原地，两眼紧盯鱼漂，仿佛凝固成了一尊雕塑。

    “有了，一条大鱼。”果然是一条大鱼。尽管杨兄弓着腰用力往岸边拽，可池水中只有一条线在左摇右摆，那钓竿如一弯新月快要点到水面。众人皆知是大鱼上钩了，跑来相助。就在此时，只听“嘣”的一声脆响，竿梢折断，水面上鱼漂及一截竿梢快速滑向池塘中央，渐渐下沉。

    可惜可惜，众人嗟叹。

    “上钩脱钩，是鱼的宿命，也是钓者与鱼的缘分，缘来鱼来，缘去鱼去，一切皆由缘定。”杨兄才华横溢，说了一番颇有禅意的话。

    喜欢钓鱼并非就爱吃鱼，他们只是在垂纶的过程中体味生命的快意罢了。

    时近中午，水平如镜，青山倒映，白云悠游。塘中的鱼儿仿佛是在午休，浮漂定格在青山白云间。已有一个小时未见收获了，有几位友人早已耐不住这寂寞的等，去山脚的池子里钓小鱼了。而我们几位坚守阵地者也换了窝子，以期在午饭前再有收获。

    自从跑了那条大鱼，杨兄的窝子再无起色，哪怕连逗钩的也没有，在集体挪窝时，他也动摇了信念，转移到一个新窝子。

    摆好架势，又是新一轮静默。不知何时，乌云占据了蓝天，塘面溅起点点水泡。下雨是最佳钓机，因为下雨时水中缺氧，鱼儿又会活泛起来。几位忘却了困顿，振奋精神，打起伞，在细雨蒙蒙中垂钓。

    “杨兄，你怎么用两个漂钓鱼啊？真有才！”来送伞的王兄盯着杨兄垂钓的水面发出惊叹。

    “对，是我的漂，是刚才那条大鱼，它还在钩上。”我们一阵激动，顾不上细雨淋身，跑来观看。

    “是那鱼和你有缘分啊，给你把漂送回来了，想办法拽上来看看。”有人突发奇想。

    杨兄用手中的钓竿轻轻地搭在水面上漂着的竿梢上，一点一点地拽到岸边，把鱼线系在钓竿的手柄处，之后小心翼翼地收紧鱼线，只听水面“扑棱”一声，水花起处，一条银白色的大鱼翻了个身，又扎进水里，鱼线绷紧。杨兄用力握紧钓竿，随着鱼儿的挣扎游动，在岸边来回奔走。许是这鱼累了，不一会儿就被收入网兜，上秤一称，嗬，3公斤多。

    真是缘去鱼去，缘来鱼来啊！看到眼前戏剧性的变化，不觉想起鱼脱钩时杨兄那句禅语。

    绿树掩映的小木屋里飘出了烤鱼的鲜味，端起酒杯，我们问杨兄：钓到开竿鱼的奖品是什么？他说：就是这个。极少喝酒的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