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常国

    我在菜场修鞋20多年，每天除了修鞋，还看书、读报和写作。由于爱好象棋，其余时间都花在下棋上。这么多年来，与我下棋者不计其数，其中最多的是六十几岁至八十几岁的老年棋手，他们争强好胜、童心焕发的棋风，给我带来许多生活乐趣。

    先说一位经常歪打正着的老年棋手，别看他已经70多岁，但思路敏捷、谈吐不俗。他烟酒不染，也不打麻将，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由于他视力较差，戴着上千度眼镜下棋，经常会有许多让人捧腹大笑的“棋场片花”。比如说他刚走了一步棋，我还未动子，只是把他未放端正的棋子归正一下，他以为我已走了一步，于是又走了一步。再比如，炮只能隔着一颗棋子打掉对方的子，或者将对方一军。可他的炮，经常隔着两颗子打过来，吃掉我的一颗子，或者大叫一声“将军”。如果我对他的棋盘布局不清晰，不知道他的炮原来在什么位置，那么就中了他歪打正着的战术，会造成节节败退的局面。有时，他会抓起我的车吃掉我的马，或者把自己的马当作车直行。我在对付他时，要步步提防他出现这种严重犯规的行为。当然他并不是故意的，的确是视力问题让他歪打成风，这也常让围观者笑声不断。当然，他也有真的歪打正着的时候，比如说他以炮隔一子的正规方式打掉我的棋子，但他并没看清这一打正是杀局，让我束手无策，不得不认输。我得向他解释，我是怎么输的。

    再说一位抽烟就“偷棋”的老年棋手。他曾连连打败初学阶段的我，他的飞象、上拐子马战术击败过不少棋手。如今，年近80岁的他，劲头不减当年。与他多次较量之后，我终于摸索出了克敌制胜的战术。那就是调动强大的兵力，不惜代价打掉他上象脚的拐子马。这马一旦失去，他就处于被动。我的当头炮、盘头马、冲中兵、杀双象的战术，让他兵败如山倒。从当初他经常挑战我，到后来我一看见他就去挑战。如今无论我怎么邀请他下棋，他都是连连摆手。遇到这样一位老年棋手，我有许多学习的地方。一是棋艺，他的棋局布阵处处有以守代攻的战术，与我急攻近利的狂躁战术形成鲜明对比。二是棋德，他下棋时不说一句话，即使连续战败也不生气，这与一些老人一输棋就面红耳赤，一旦被批评就暴跳如雷形成很大反差。他唯一让我搞不明白的是，只要一抽烟，他就会把吃掉的我方棋子塞进口袋。这样，每次重新摆棋时，会缺少棋子，找了才知道在他的口袋里。糟糕的是，下完最后一盘棋后，他有时匆匆离开，而我忙着其它事，忘记了他口袋里的棋子。此时若有人要下棋，会因缺少棋子而作罢。后来我发现，原来是他喜欢将吃掉的子抓在手里，想抽烟时，抓子的手会伸进衣袋摸烟，如此便不抓子了。

    后说一位越败越战的老年棋手。这位60多岁的棋手，是一家工厂的制窑工，看上去瘦长体弱。他以前爱好打麻将，差不多每个月有一半的工资输在麻将桌上，他说辛苦铜钿快活用，一年到头白耕牛。于是金盆洗手，决心在我的修鞋摊下棋，与麻将一刀两断。我当然很支持他的这一决定。他曾多次参加过象棋馆的大赛，但未获过奖。他的棋路其实非常普通，并无太多四面埋伏的情况。为此，他下棋经常会输。可他很不服输，一有空就找我对弈。有时，刚下班，他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就赶来下棋。几年过去，他与我至少下棋数千局，是个越战越勇的猛将。当然，他的棋艺也有很大长进，不少老人已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