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秋玲 一个暑热难当的下午,未满周岁的儿子,独自坐在大床最里边,赤膊光脚,穿着一条红底白边的小短裤,满头大汗地玩着游戏。外公来了,儿子一见,马上一手指着桌上的电风扇,另一手飞快地划着圆圈,嘴里大叫“嘟哒嘟哒嘟哒!”外公一愣,又一笑,马上打开电风扇。儿子的脸上露出陶醉笑容。现在外公有时候还叫他“嘟哒”。每当此时,我总佩服儿子的“造句”本事。 快两周岁时的一天,我下班才进房门就听到儿子的哭声,先生抱着他哄着。先生说,儿子午睡醒来,嚷着要去“小菜场”,先生就抱着他去了。可一到小菜场,儿子就大哭,哄也哄不好。我听了,哈哈大笑,“儿子是想去‘超级市场’啊!”宁波话“小菜场”“超级市场”读音差不多。平时我俩分工,他管厨事,我下班抱着儿子先逛城隍庙,让儿子把里面的每个门环敲一遍,再把城隍庙灯具市场的新式灯具看一下,然后抱着他去那时宁波最早的超市——南大超级市场。超市一楼门多人杂;二楼人少安静,且只有楼梯一个进出口。我把儿子抱上楼梯,往地上一放,任由他跑来跑去,隔一会叫他一声,听到叫声,儿子总会蹿过来看看我,又继续去玩了。有次我遇到一个老同学,就聊了会天,儿子觉得我好久没叫他了,就蹿了过来。我让儿子叫“舅舅”,儿子叫了一声“球球”就又跑开了,乐得我的同学直夸他可爱! 儿子学说话时,别的称谓都学得很快,就是“外公”总叫不像。外公两字在儿子口中有许多叫法:矮凳、歪弓、矮公、哈公、哈凳、外东……每一次都让外公开怀大笑。后来我听说有朋友的孩子也叫不像,我才领悟这个称谓用宁波话不好发音。 儿子很小时候,我们和他玩挠痒痒,他“咯咯咯”笑得很欢,还大叫“叽里巴”。以后每次挠痒痒、挠脚底,他都会笑着叫“叽里巴”,很享受的表情。大了,我们问他,“叽里巴”啥意思,他说就是痒酥酥,麻酥酥,很舒服的感觉。我仔细想想,觉得真是那么回事,自创文字表达准确,赞一个! 儿子上幼儿园了。第一天是我和他爸一起去接的。路上问他下午吃什么点心,儿子乐滋滋的说“目录”。目录?啥样的?回答:白白的,黏黏的,甜甜的,不用筷子用调羹。我试着用普通话问,是不是木耳?他点点头说,徐老师说木耳,宁波话叫目录!这小子,还会把普通话翻译成宁波话啦!那天,一家三口,笑声一路。 我曾经在一个工厂工作,厂里有个近两万平方米的仓库,淡季时无车进出,我就把儿子从托儿所接出让他去跑跑。儿子面对那么大的空间,欣喜若狂,撒腿就跑,而我只要守住大门就行了。儿子跑一会儿,会大叫一声“妈妈!”我马上应答他,让他放心。儿子一段段的跑,又一声声的叫,等他跑过瘾了就扑到我身边,快快乐乐地让我领着他回家。 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时牵在手里的小不点长成了聪明能干的帅小伙。而当年的壮妈妈,历经磨难,变得又弱又老。每当困苦之时,我的耳边总会想起幼年的儿子那一声声呼唤,“妈妈!妈妈!妈妈!”声音脆脆的,甜甜的,急切的,有时还撒撒娇;而成年后儿子那一声声呼唤则带着关切,带着坚定,让我心里踏实。这一声声的呼唤,激发起我与磨难奋斗的勇气。我要努力,因为我还想听听儿子的孩子用那脆脆的儿语,叫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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