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5版:四明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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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2月15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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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的尴尬

蒋静波

  【语言趣谈】

  最近看到宁海县实验幼儿园开设方言课的报道,心中涌起诸多感触。谁没有自己的家乡?谁没有家乡的方言?方言在承载和传播地域文化上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宁波话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遗产,在一千多年前是周朝的官话,宁波话中有许多古语,至今能在古汉语中找到出处,如我们看似陌生的“畀”字,是方言中的常用词,意为“给与”,把“东西给他”,我们就说“东西畀其”,《诗经》云:“彼姝者子,何以畀之。”“弗”在古文中意为“不要”,我们就说“弗其”,《韩非子·难势》中有“其人弗能应也。”而“其”是古文中最常用的人称、物主代词,宁波方言中我们不说“他”、“她”、“它”,而是以“其“相代。“莫”在古文中有“没有”、“不要”之义,我们常说“莫烦”、“莫弄”。

  方言不仅是交流沟通的工具,也是家乡的代名词,是一种情感上的归属。有些微妙的情愫只有通过方言才能表达,家庭成员、亲戚、乡邻之间用方言交流本身就是一种亲昵的体现。回忆读大学时,新学年之初总有许多来自其他学校的同学找上门来,名曰“认老乡”,于是,小小的寝室便瓜分为几个小角落,窗边的是江西老表在说笑,中间的是东北老乡在唠磕,门边的是宁波乡亲在讲闲话。听着熟悉的乡音,用不着多花时间,老乡们立即成了自已的“娘家人”。如果身处异国他乡,于茫茫人海中能邂逅讲同一方言的乡亲,更是亲切。

  记得上学前,从未接受过学前教育的我根本不知道除了方言外,还有其他语言。上学后,语文课上普通话成了惟一通用的语言,不过,在我们看来,普通话仅属于朗读课文的语言。在人口大幅迁移流动和混居的当下,普通话得到了极大的普及,现在即使上街买东西,倘若不会普通话,也是件麻烦的事,因为很多卖家都来自五湖四海。现在的孩子从幼儿园起,通过普通话接受各种教育;在家里,为了营造与学校一样的语言环境,父母尽量用普通话与他们进行交流;在公共场合,普遍使用的还是普通话。所以,现在的孩子不懂方言,是因为没有方言的语境。

  如今,在我老家的阊门里,年轻人基本上搬出去了,剩下的只有3个老人,外来人员唱起了主角,回老家时,再也听不到当年邻居向我打招呼的乡音了,邻居嬷嬷告诉我:“本地话只能在屋里讲讲,别人(指占主角的外来人)听弗懂,其拉闲话我也听弗懂。”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比如在上海话的吴侬软语中,承载着上海人的精明、自傲,而杭州“官话”则体现着杭州人的干脆利落和自视清高的品性。同处一地的奉化话也如此,虽然说同样方言,若细经分辨,在个别发音上总有些许差别,比如靠近宁波的方桥话明显比江口话要糯,连说一个可怕的“死”字,都发成“嘻”音,方桥同学办起事来也比较稳妥缓和;岩头话带有很多滑音,说话像唱歌,十分悦耳,他们的个性也较为温柔;而大桥话则像一把铁榔头,许多江口话中的第一、二、三声的语调,大桥话发音则是第四声,如“老酒”、“扫帚”的发音,我们大都以第一声结尾,嘴吧成“O”型,大桥话非但来个第四声,末了后咬住牙齿,把“酒”、“帚”紧锁在口中,以防漏气溜走,大桥同学个性也比较风风火火的。而莼湖话更将石骨铁硬发挥到了极致,莼湖的男人个个一言九鼎,个性耿直豪爽,莼湖女人心直口快,手麻脚利。

  我十分享受故乡人用方言交谈的习惯,方言的魅力,故乡人才能解得其中真味。在我看来,故乡人如果彼此用其他语言交流,本身就隔了一道无形的间隙。我问过许多中老年人,他们都对方言怀有一种深厚的情感,对它的日渐衰微感慨万千,无比惋惜。现在的孩子,已理解不了“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感叹,故乡成了一个没有实体的虚指,乡土观念早已淡薄。我们在离世界近了的同时,离故乡却渐行渐远了。谁来拯救世代相承的方言?难道再过几十年,方言只能束之高阁,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朋友啊,无论你走向哪里,请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故土,不要忘记自己的乡音。只要你出生或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你的生命就烙上了这片热土的印记,你就得担负起传承这片土地上文明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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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