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子 戏曲属于中国式的音乐戏剧类型,也是深受宁波人民喜爱的艺术形式。宁波更是历史上戏曲最为盛行的地区之一,积累了丰厚的戏曲文化遗产。现在我们一般都会把宁波的戏曲源头,追溯到南宋时期。 南宋杂剧是从汴京移植过来的,南宋瓦舍勾栏以及杂剧在临安兴盛之后,逐渐向周边地区蔓延,四明的一些城镇也乘势兴建了瓦舍勾栏,以便进行商业化的戏剧表演。据《开庆四明续志》卷七,甬城内有“旧瓦子”、“新瓦子”两座。在创作方面,学者们都认为南宋史浩《峰真隐大曲》中的歌舞剧,是“曲”向“戏”的推进,已经略具近世戏曲唱念、科白、砌末的雏形。元代是我国戏曲的成熟时期,后期杂剧创作中心由北方转移到了杭州,南籍剧作家纷然崛起。据《录鬼簿》记载,庆元人汪勉之由学官历浙东帅府令史,与杭州鲍天佑合作创作了《曹娥泣江》杂剧,此为已知四明籍文人尝试戏曲创作的嚆矢。元末方国珍割据浙东,瑞安人高明旅寓鄞县栎社沈氏楼,创作了著名南戏《琵琶记》,遂成为“南戏中兴之祖”。明代前期,由余姚籍为主的“戏文子弟”异军突起,他们演唱的声腔称为余姚腔,是明代四大声腔之一,在嘉靖、万历年间盛传于江苏、安徽等省。明代的“余姚腔”是否有剧本流传,各家说法不一,但余姚腔的盛传,大大肥沃了四明地区的戏曲文化土壤。晚明时期,宁波戏曲创作进入繁盛时期,涌现了屠隆、周朝俊、叶宪祖、吕天成等一批戏曲名家,在中国戏曲创作史上写下了亮丽的一页。进入清代,宁波文人的戏曲创作势头虽有所减弱,但仍旧出现了不少值得珍视的名家名品。 考查历史文献,宁波文人创作了大量的戏曲作品,但在正统观念的夹击之下,大量的剧作未能得到有效传播。明初象山人汤式曾经是御用剧作家,创作了《风月瑞仙亭》、《娇红记》两种杂剧,但都没有传世。晚明时期四明曲家成群涌现,创作了众多作品,如鄞县金无垢《呼卢记》、慈溪张从德《纯孝记》、余姚邹逢时《觅莲记》、奉化陈显祖《合珠记》,但都没有传下来。清代鄞县范廷培有《一日观》、《三到园》传奇,施英蕖有《翰墨缘》传奇,周良劭有《垒块杯》杂剧,慈溪陈存梅有《好逑传》传奇,也都未传世。有的作者创作了很多作品,如沈季彪的《玉亭传奇》七种,至今只字未存。吕天成在其风流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近20种戏曲作品,今仅有《齐东绝倒》杂剧一种流传。即使现存的戏曲作品,也大多分散收藏于海内外的图书馆及私人藏家手中,阅读研究也殊为不易。 宁波历史上出现过大量诗选、文选,但从来没有诞生过戏曲选本,这是令人遗憾的。宁波市文联在2010年、2011年连续两年编选出版《宁波历代文选(散文卷)》、《宁波历代文选(诗词曲卷)》后,又推出了这部“戏曲卷”,第一次把宁波古代戏曲的精粹汇成一编,向读者作系统介绍。这部著作的出版,也标志着这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文化工程又增添了新的一族。 宁波历代曲家的作品,涉及政治、伦理、社会、宗教等方方面面,或文采斐然,或本色当行,都在当时社会上产生过相当的影响。如高明的《琵琶记》尽管从正面肯定了封建伦理,但通篇展示出来的,却是“全忠全孝”的蔡伯喈和“有贞有烈”的赵五娘的悲剧命运,意蕴深刻,发人深省。在赵五娘、张大公的身上,更是闪烁着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光辉。周朝俊《红梅记》将爱情故事和反权奸斗争紧密结合起来,从而大大提高了剧本的思想境界,被誉为“争人权与反暴政的悲歌”。屠隆以“逸才慢世,丽句惊时”,作为骈俪派戏曲作家的代表,其创作的《彩毫记》,将他的怀才不遇、郁郁失志、一肚皮块垒、一肚皮牢骚,都通过李白之口抒发出来,也借李白的形象,将他的抱负、品格、精神熔铸其间,使剧作成为历代读书人命运的一个缩影。《昙花记》是屠隆倾注极大心血创作的一部传奇剧,充满着强烈的宗教色彩,主人公木清泰受尽磨难,诚信修道,曾给清初的抗清斗士以精神上的鼓励。清初甬上“六狂生”之一华夏被捕,时倪元楷亦因蓄发,被仇家告密而入狱,两人一起在狱中歌唱屠隆《昙花记》中“木公不肯屈魔鬼”、“锦缠道”诸曲,欢笑彻旦,充分表达了蔑视清廷的英雄气概。吕天成是晚明闻名全国的戏曲批评家,他仅存的杂剧《齐东绝倒》,对被封建统治阶级捧为“圣君”偶像的尧、舜及其周围的“贤臣”予以尖刻讽刺,是明代后期堪与王衡《郁轮袍》、徐复祚《一文钱》并称的优秀讽刺剧。被黄宗羲推为“一代搴旗手”的叶宪祖,是四明籍戏曲家中留下作品最多的一位,其剧作以“尊情”与“尚真”为创作理念,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充分体现了这一时代的思想光芒。他创作的《易水歌》、《骂座记》充满了激越之气。进入清代以后,裘琏的《四韵事》杂剧,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是清初文人“写心杂剧”的重要收获。他创作的《女昆仑》,以宋朝的改朝换代,映射明清的易代,发出了“相约共椎秦,有个报韩处”的呐喊,别有一股慷慨豪壮之气。 历史戏曲成就的重要标志,是有鲜明的艺术形象流传下来。在中国戏曲史上,甬地创作的戏曲,塑造了《琵琶记》中的赵五娘,《红梅记》中的李慧娘,《彩毫记》中的李太白等人物形象,至今还鲜活地展示在当代的戏曲舞台上,这是值得称道的,也是值得当代剧作家们深入研究的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