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首献 诗性问题是很多报告文学作者的阿喀琉斯之踵。现在有一些作者,一头扎进生活,材料工作做得很扎实,但是,谋篇布局、艺术构思、审美想像、文辞语言等决定报告文学诗性的元素,却了无踪迹。说到底,材料是报告文学的起点而绝非它的终点。报告文学作者必须以诗性驾驭材料,借诗性来彰显作品的艺术魅力。当代报告文学史上那些为人熟知的名篇佳作往往视诗性为自己的生命,如《哥德巴赫猜想》、《大雁情》、《地质之光》、《扬眉剑出鞘》等,它们在叙事的同时致力于诗性的建构,所以,它们不仅传递着时代的讯息,同时也闪耀着报告文学的独特诗性魅力。 浦子的长篇报告文学新著《下洋涂上》不仅以翔实的材料展示着时代的风貌,而且致力于报告文学的诗性建构,显示出自己独特的美学魅力。 《下洋涂上》记叙的是一个当代版的“精卫填海”故事,作品以宁海县下洋涂围涂这样一个沧海造桑田的工程为对象,讴歌了工程规划者、设计者、管理者、建设者们严谨的科学理念、忘我的无私奉献和他们身上所折射出的人性之美。围涂工程前期办、指挥部人员扎实为民的工作热情以及一系列保障民众权益的政策创新是人性的闪光点,而管理人员“常怀一颗爱民之心,工作就好做多了”这句朴实的口头禅则是下洋涂围涂工程的灵魂。作者揭示了这项工程既是一项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生态效益三位一体的文明工程,也是一项凝聚着人与人平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人性工程,下洋涂围涂工程铸造的不仅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大堤,也是一座精神大堤。 在成功叙述下洋涂围涂故事的基础上,浦子追求着自己诗性的建构,从而使作品充盈着诗性的魅力。浦子的作品一贯想像丰富,含义隽永,质朴清新。《下洋涂上》延续了他的这种艺术品格,它的叙述疏而有致,密而不繁,灵动跳跃,富有诗的节奏和韵律;它的语言生动形象,善用短句,直白而富有张力,让人回味无穷。更值得一提的是,《下洋涂上》的文字有时会透露出些许天真,例如作品中对大堤龙口合龙描绘的文字:“载重车早就排在龙口的两端。为了及时迅速卸车抛石,每辆车都将屁股对准龙口方向。如果是人类,觉得屁股相向,是不礼貌的事,可载重车此时似乎更懂得礼貌”,“有几块急性子的石头,借着车厢的竖起,竟然跳起来,不与伙伴们走正常要走的路———后挡板打开后的通道,直接飞跃着,如海上的跳鱼,哗!一个漂亮的弧线,就直接飞到了龙口之下,让那些循规蹈矩的石头们目瞪口呆。”这两段文字生动传神,借载重车和石头将大堤龙口合龙的盛况展现出来,车是通人性的车,石是充满灵性的石。“引子”一章中,作者对于傍海小村庄的描绘,既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又充满田园牧歌的诗意。第七章中描写工地广播站的喇叭,赋予了喇叭以生命的灵性。第八章中描写吹廉政“枕边风”家属的类型,充满着活泼的审美想像,为作品增色不少。 作品的叙事很有节奏,作者总是娓娓道来,看似不经意的叙述背后投射出强大的审美魅力。例如写滩涂上生灵的一段文字:“没有潮水的时候,海涂上的弹涂鱼,倏地倏地往空中跳,那是太阳的方向。一只躲在泥洞里的蛏子,伸出长长的蛏舌来,嗤地往上喷了一口水。两只红钳蟹,举着长长的大大的螯钳,互相敲着对方。玩么,还是干别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这段文字空灵、细腻,充满生活情趣。此外,作品在结构上也是别具匠心,全书共分九章,加上一个引子和三个尾声,每章设计了十字标题,简洁醒目,形式上尽可能实现完美。同时,作品以孙中山先生的理想开篇,又以孙中山先生的理想收笔,前后呼应,首尾连贯,充分显示了结构处理上的诗性追求。而尾声二和尾声三则以诗意的想像展现了下洋涂的美好明天,进一步烘托了作品主题。 报告文学作家诉说真实的人物和事件,但不能因为对真实性的依赖而忽视了艺术个性的呈现。浦子对报告文学有着清醒的认知,在他看来,报告文学不能只有报告,没有文学,它需要尊重基本事实的真实,但也允许合理的想像。这种认知也体现出浦子对于报告文学诗性的一种自觉,也正是这种自觉,支持着《下洋涂上》对报告文学诗性建构的追求。 (作者系浙江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省作协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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