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怀】 记不清已有几次去徐凫岩瀑布了,但每次都从蒋母墓道前上山,经雪窦寺、三隐潭到徐凫岩这样一条常规行车路线。这次,我们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徒步攀登,意外看到了新的风景。 乘车经亭下湖上山,在董村筠溪边停下。继续沿溪边公路行,通往近几年驴友们所热衷的栖霞坑。我们一行十余人则跨过溪桥,开始了向徐凫岩的徒步攀登。出于兴奋,队伍中有一半多的人竟远远走在了向导的前头,在前面的一个三岔路口不得不停下来,大声问后面的向导该往哪里走。这时有一位脸色黝黑的中年妇女挑着担子走过,问我们去哪里,有人回答去徐凫岩,她说继续往前就是。一群人往前走了十多米路,这时从后面赶上来的向导说快退回来,要往左边的山路走,一群人又掉头返回。也只走了几步,我们的身后就传来了那山里妇女的大嗓门叫喊:“走错了!走错了!那里是到人家屋里去的!”我回过头去看,山里妇女已放下担子,一边喊一边还在向我们招手,一副焦急的神情,或许也包含了不被信任的委屈。这时,向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解释说自己也有二十来年没走这条山路了。于是,我们又像一群鸡鸭似地掉头。看我们回到了原路,那位妇女舒坦地笑了,用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挑上担子继续赶路。我几次回头遥望她在山道上越来越小的背影———这道不期而遇的动人风景,给我以胜过阳春的温煦。 这条路开始相对平缓,是破残、断断续续的卵石小路,随着坡度越来越陡,成了石阶路。陡峭逶迤的石阶路竟比缓坡的卵石路宽了不少,有一米半左右。这条看起来已有些年头的山路路基结实,铺面的青石大气厚实。这才是经过岁月检验的优秀工程。向导竺先生,是一位从董村走出去的成功人士,是奉化小有名气的收藏家,对这一带的风土非常熟悉。他告诉我,我们爬的这座岗岭叫岩石岭,是古代四明山区重要古道的一段,直通晦溪亭下码头。过去奉化、余姚、鄞州三地交界处的四明山心的山民,就是靠它走到亭下码头,顺晦溪、剡溪而下,把山货运向山外的世界,又把日常生活用品肩挑背负到大山深处……猛地,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那位山里妇女舒坦的笑容和挑担越走越远的背影,一个词语蹦到嘴边:古道热肠。 阳春三月,万木葱茏,山花烂漫。我从来没见到过有这样高大的杜鹃树,也从来没看见过这样密集的杜鹃花,也从来没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么丰富多彩的杜鹃花色:粉红的、嫣红的、紫色的、蓝色的……还有随处可见的紫藤,那藤一棵比一棵虬劲苍老,那花一串比一串青春娇艳……突然,走在前面的几位哇哇大叫起来,抬头看,前面路边一棵十多米高的松树上上下下挂满了绚丽的紫藤花,其高其美远胜世上任何一棵人工装扮的圣诞树!仰望着粗过手臂的老藤攀援笔直的松树直上云霄,我想起舒婷《致橡树》的诗句:“我如果爱你———/就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又想起她另一首《神女峰》的名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我在这两首诗里读到了诗人的些许踌躇:那就是在爱的独立与依赖间徘徊。而眼前这棵紫藤和松树,却达到两者的和谐:松树依然挺拔伟岸,紫藤依然缠绵美丽,并且因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迸发出了让人惊叹的独特魅力。 走了一个小时,路越来越陡峭,步子越来越滞重,而导游告诉我们距目的地还有一半路程。平时伏案过多的我们一个个气喘吁吁,而我则开始感到胃内空空荡荡,头也微微有点晕。想起小学时春游曾听老师说杜鹃花可吃,便随手摘了几朵塞进嘴里,果然,马上舌面生津,齿颊留香……于是又连摘了几大捧,一路嚼着拾级而上。不一会儿,头就不再晕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当透过路左边树缝望见一道白练挂在对面的悬崖时,我们知道快到目的地了。阵阵山风中,我伫立十来分钟,人和瀑布相看两不厌,精神为之一爽。 不一会,石阶路转到北坡就突然没有了,因为这里山坡平缓,到处都可以走路。也许是因为有杜鹃花相助吧,我在十几位同行者中是第一拨到达的。满坡怒放的樱花是另一种风景,三五人便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一边散漫地说话,一边等待后来者。我对向导说起,途中有好几处岩石突兀高耸,像煞是黄山飞来石的缩小版,感觉非常不错。向导笑嘻嘻地告诉我,因为有这些奇怪耸立的巨岩,这道山岭原本叫戤石岭,后来因戤字比较生僻,村民就习称它为岩石岭了。他接着又说起这段走了约两小时的石阶山路的来历,原来,清代时鄞州杖锡一位有钱乡绅的女儿嫁到这里,乡绅看到这条路对周边山民如此重要却如此崎岖难行,就慷慨出资,修建这十里石阶,作为女儿的嫁妆。呵,这条坚固山路的每一级石阶蕴含了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意———它形象地见证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行走十里戤石岭,所见所闻所遇皆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