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5版:四明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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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5月04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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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回眸

蒋静波

  【生活杂记】

  门前水塘里的荷花,打开了一顶顶小绿伞。红蜻蜓在水塘中嬉戏后,停在绿伞上翘尾稍息。田野里稻秧在一天天拨高。开黑心花的倭豆已挂上了碧玉般的豆荚。放学后在田塍里穿行的孩子们,朗朗念着“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夏日,在不知不觉中走来了。

  过一个隆重的立夏节,是那时的人们迎接夏日来临的一个隆重的仪式。

  清明刚过,心灵手巧的奶奶已张罗起编蛋套、立夏带绳来。奶奶喜欢将五彩丝线缠在门把上,将相邻的一条条丝线依次打上网状的结,每打一个节,串上一粒小白珠,二寸光景后用丝线扎住,将余线修剪成流苏。立夏带绳是用五彩丝线编成的花绳。奶奶将一股股丝线缠来绕去,能编出不同的花样:空心的、实心的,斜纹的、直纹的、十字形的、S形的,繁复漂亮。

  到了立夏日,我们一起床,奶奶就将立夏带绳系在我们的手腕上,将蛋套挂在我们的脖子上,就像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蛋套只在立夏日挂,而立夏带绳将陪伴我们度过整个夏天,乃至更长的一段时光。那时,大人将夏季食欲不振、气候不适而消瘦称为疰夏。奶奶说,系上立夏带绳,就不会疰夏了。

  一早,阊门里到处弥漫着煮立夏蛋的气息,深深吸上一口,那股浓郁的蛋香让人垂涎三尺。立夏蛋一般用青壳鸭蛋、胡桃壳、碎红茶、茴香,放一点酱油,在灶火里慢慢煮成,呈诱人的茶红色。吃早饭时,母亲将热气腾腾的立夏蛋盛在青花碗内。每人分到二只,一只即时解谗,一只放进蛋套里,挂到学校去展览、拄蛋。

  能吃上立夏蛋,是孩子们盼望已久的大事。几十年前,在农村,虽然家家有鸡鸭生蛋,但蛋往往被大人拿到代销店换取日常用品,或作为礼物送人,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孩子们过生日,只能享受到吃一只煮鸡蛋的待遇。如此费柴费时煮成的蛋,一年中只有在立夏节才能吃到。仍记得儿时的童谣:“舅舅舅舅,河里游游,鸡笼关关,生只蛋蛋,半边拨外甥过夜饭,半边炒碗蛋炒饭。”形象地道出了孩子们盼望吃蛋的心情。

  拄蛋,是孩子们乐此不彼的游戏。即使在家吃,也要进行一次拄蛋比赛,若是直接吃了,便感到十分可惜。到了学校,同学们先是比谁的立夏带绳、蛋套漂亮,然后是拄蛋比赛。同学们先是两人一组自由搭配比赛,优胜劣汰,轮到最后两个,进入决赛。彼此身边都有拉拉队,当拉拉队有节奏地发出“某某某,加油”的助威声后,便肃静地观摩着决赛过程:俩人先是将蛋大头拄大头,再是小头拄小头,最后是蛋身拄蛋身,三局两胜,绝对公平。等一方败下阵来,教室里响起了欢呼声。而败方也不恼,随即剥开拄碎的蛋壳,美滋滋地吃起来。得胜的一方,自有别班的得胜将军前来挑战,或自己主动开拓“战场”。记得有一次,某同学拄遍全班无敌手,正当他举蛋得意洋洋嚷着“我是蛋王”时,一不小心,蛋“当”地掉地了,却不碎,原来是一块酷似立夏蛋的鹅卵石。

  那天的“立夏饭”,特别清新可人。妈妈从田畈里摘来刚上市的倭豆,剥出倭豆肉,和着糯米煮成香喷喷的豆绒饭。作为小菜,被称为“脚骨笋”的烤野山笋、咸齑露田螺烤软菜、清煮豌豆是必不可少的。大人边叫我们吃,边祈祷似地念叨:吃蛋主头,吃笋主脚,豆、田螺主眼,软菜主耳朵。

  午饭过后,邻居伯伯家的屋檐下,早已兴师动众地搭起了秤台:力大的伯伯、叔叔用木棍扛着系有红线的大杆秤,秤钩下挂一只箩筐,大人们将孩子一个个捉来放进箩筐里称体重。谁家的孩子重,就会赢得“养得好”的赞美,当父母的一咧嘴:“喔唷,阿拉屋里的小猪快及格了!”

  一有空,家家户户都做起了米鸭蛋。做米鸭蛋工序很多,先是将采来的“荷花囡囡”或艾草、米粉分别蒸熟,接着将面粉揉成韧劲十足的面团后,和入斩碎的熟“荷花囡囡”或艾草,再揉成淡绿色的面团,然后将一只只糯糯的团子摘下,裹上馅子,搓成椭圆状,最后在撒有松花粉的红色桶盘里滚一下,变成通体金黄的椭圆形的米鸭蛋。馅子有甜、咸两种,甜馅一般是白糖芝麻馅或白糖黄豆粉馅,裹好后放上半小时左右,待馅子融化后,吃味更加香甜;咸馅一般是用咸齑、笋丝、肉丝炒成,越热越好吃。我们常将不同馅子的米鸭蛋搓得圆一点或扁一点,以示区别。那个时候,我家要做好几桶盘米鸭蛋,一大半是送给邻居的,当然邻居也会将他们的米鸭蛋送来。从那天起,一连三四天,我们的肚子吃得滚圆,一天吃五六个米鸭蛋也是常事。好在,我们这些野孩子整天飞来跑去,不会胀肫。

  如今,立夏节的习俗已淡化了很多。除了吃立夏蛋,挂蛋套、系立夏带绳、做米鸭蛋的人家已屈指可数。童年的立夏节,隔着时光的河岸,以无奈的眼神与我们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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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