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钦

　　“宁波帮”为何能在近代中国金融业中位居重要的位置？除了宁波本身地处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和中国大运河出海口的交汇点，更应归功于宁波悠久的钱庄文化。

　　“宁波帮”与“广东帮”、“山西帮”、“安徽帮”并称为近代中国四大商帮。由于地域和文化的关系，当其他商帮逐渐衰落之际，“宁波帮”却与时俱进，在众多的商帮中脱颖而出，成为中国近代最大、最有代表性的商帮。

　　最近由中国金融出版社出版的《彩墨金融》一书揭示，从１８世纪中叶到２０世纪初的清朝末年，宁波涌现了大量钱庄，它们大多由家族财团参股投资，如镇海小港李家、余姚三七市董家等。这些家族拥有庞大的产业基础和巨大的资本，业务遍及糖业、棉纱、绸缎、药材、渔业、航运、地产、银楼、南北货等，经营范围涉足全国各地。大家耳熟能详的百年老字号，如上海“老凤祥”、北京“同仁堂”、香港“亨得利”等都是由“宁波帮”先辈所创立。

　　据书中记载，民国之前注册的商业银行约３１０家。１８９７年成立的中国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十位总董中，宁波籍人士占三席，分别是叶澄衷、严信厚及朱葆三。而１９０８年在上海宁波路设立的中国第一家民资银行———“四明商业储蓄银行”，１２位开山股东均为宁波籍人士，如朱葆三、虞洽卿等。

　　另据民国二十四年（１９３５年）中国银行业年鉴统计，是年全国共计有银行１３４家，其中商办银行１０２家，合计拥有资本１．１７亿元，其中与“宁波帮”有关联的银行为４８家，合计资本０．５３亿元，占了当时全国商办银行的４７％和银行资本的４５％。当年发行的有价证券和银行兑换券中，甬籍银行发行量占了全国总发行量的３９％和５６％。所以时人称：“全国资本集中于上海，上海资本以金融为最，金融资本则以甬人居其先。”

　　在当时被称作“亚洲华尔街”的上海，自民国六年（１９１７年）２月正式设立银行同业公会，直到民国三十八年（１９４９年），共换届１４次，会长、副会长均由宁波籍人士担任。在全部理事、监事中，宁波籍人士占了半数以上。同时在武汉、天津、杭州等城市的钱庄、银行、保险等同业公会和总商会中也有大量宁波籍人士身居要职。

　　宁波钱庄资本实力雄厚，同时其独特的组织架构，也为创造钱庄信用奠定了基础。当时钱庄的合伙人一般具有父子、兄弟、叔伯或姻亲等关系，股东承担无限责任。他们艰苦创业，诚信为本，“信用经商”和“信义经商”深深植入宁波的钱庄文化中。不甘居人后的开拓精神，大海容百川的开明思想，至实而无妄的诚信品德，树高不忘根的赤子情怀，励业重义理的互助风格，以及善于把金融资本转化为产业资本，这些特点在他们身上得到充分体现。

　　历史上，宁波钱庄虽有兴废存亡，但所有存款都能一一厘清，从无吞蚀逃避等情况发生。光绪二十六年（１９００年），宁绍台道致浙江巡抚文中称：“潮差数十年来，宁郡钱庄虽间有亏本歇业，他人之欠该庄者，未能按户收足；而该庄之欠他人者，必须扫数全还，绝无吞蚀、捕逃情弊。此不独为本埠商人所深信，且为各处商人所共信。”因此，旧时外地人称宁波为“信用码头”，意为与宁波人做生意是有信用保障的。

　　宁波钱庄，对中国金融文明的标志性贡献是首创了“过账制”。《鄞县通志·食货志》载：“不以钱币受授，仅登簿录，以了结其收付。”这在当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过账制”的起始时间可以追溯到１９世纪初，与世界上最早的银行———意大利佛罗伦萨银行相近。如今，宁波与佛罗伦萨结为友好城市，恰巧体现了中西方早期金融文明的不解之缘。

　　自南宋迁都临安（今杭州）后，各国使节一般由宁波港入境赴临安，由此带来了宁波进一步的开放，到清乾隆、嘉庆后，宁波一举成为国际海运和长江一带的水运枢纽，巨额的商品交易带来了频繁的资金清算，而封建社会币制极为混乱，中国产银地又多集中于云南和贵州，路途遥远，宁波市面急需银锭、银元，宁波钱庄为保证市面流通，渐渐创造了一种完善的“过账制”清算办法，其对象包括商家和个人的一切公私款项，并分为簿册过账、经折过账、庄票过账、信札过账四种。这就是当代银行的活期存折、借记卡、支票、承兑汇票、电子银行等不同类型清算工具的原型。如果说中国金融业也有“四大发明”的话，“过账制”一定能算其中的一个。

　　以上故事，拾自《彩墨金融》一书。书作者陆建范系宁波市银行业协会同业合作委员会主任，长期关注宁波金融业的发展历史。该书内容横跨两个多世纪，介绍了宁波金融史上重要的历史事件和宁波籍著名金融家的经典故事。并以国际视野，引入中外优秀金融案例，对促进当代宁波经济金融战略转型不无益处。

　　值得一提的是，该书收录经典国画近百幅，如“双喜图”、“墨梅图”、“菊花图”等，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正如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何业琦所称：“独辟蹊径，将中国千年绘画与金融文化完美结合在一本书中呈现给读者。”

　　借古开今，撷芳启远。昔日，一代代出去闯世界的“宁波帮”背着行囊，从三江口起航，开创了一个个“金融神话”。如今，新一代甬商，背负着前人的精神财富，希冀开辟新的海上丝绸之路的市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