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时光】 一 画家最拿手的是画虎,他被称为“江南虎王”。在他笔下,是姿态各异的虎:有在月下长啸的,有在林中互相戏耍的。有的,下山觅食,凶猛无比。有的,正在听经,表情温和、沉静。而且,他很喜欢“野兽和美女”的组合,老虎的身边常常有女神,或在吹箫,或手持法器在对虎进行训诫。 一位行家,曾指着他的那幅“母子图”对我说:“你看,他画的母子多传神啊。母虎和子虎目光相对,母虎的眼中流露出慈爱,而幼虎,又是如此稚气可爱。”也有人说,他画的老虎呀,都不怎么凶,是不是他自己宅心仁厚所致呢? 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了画家。我请他说说他从艺的经历。 他从小就喜欢小动物。猫啊狗啊,他亲自养。他还养过一只小鸟。那小鸟可乖巧啦,经常扑到他手上来啄食。甚至,后来他有意要放飞它,小鸟就是不肯飞走。让他非常纠结的一件事是:猫每次对小鸟虎视眈眈,小鸟一见猫也躁动不安,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于是,把鸟笼挂得更高些,把猫“支”得远一些,他时常在“协调”它们的关系。后来,小鸟死了。他非常伤心,专门做了一个匣子,把它装到匣子里,把匣子埋在草地下。类似的事还有,家里的小动物死了,他也是带到郊区,在田野里挖一个洞埋葬。 画家肖虎,他喜欢画虎。从小,就在动物园观察笼子里的虎。后来,条件好了,笼子改成狮虎山了,他仍然是痴痴地看着那些跑动着的虎。有一次,他到动物园,在驯养员的帮助下,真的抱了一抱虎崽。虎崽还没有牙齿,但仍能听到“呼呼”的低吼声。他抱着它,就如抱着一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老虎毕竟不能近观,猫虎相像,于是,他养猫。他亲自给猫喂食,朝夕相处,亲密无间。 “我是把动物当作人来画的。”他说。把动物当作人,这句话一下子把我的思绪点亮。 我想起皮亚杰的儿童泛灵论。四到六岁的孩子把一切事物都看成和人一样有生命的活的东西,于是,他们和玩具说话,轻轻拍着桌背椅背表示亲昵。六到八岁时把有生命的范围限制在能活动的事物里。渐渐的,他们才将动物和植物看成是有生命的个体。而当一个人逐渐失去了童心,他不再用平等的目光去注视动物、植物甚至人。 这位艺术家,他保持了一颗童心,而且一直拥有他童年时的那双慧眼———始终带着一种平等的视觉。最后,他在画中寄予自己的胸襟和抱负。他笔下的虎,威猛但并不凶恶,形态万千,表情丰富,看得出喜怒哀乐。 二 另一位画家,工山水。他的画,布局的缜密得当和笔墨的概括大气显现出胸中的丘壑。 说到启蒙时,他讲起了他的母亲。 十三岁那年,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跟着母亲去村边“自留地”割青菜。多变的春天飘起了细雨,烟雨迷蒙,一切在雨中无声地生长,一切在雨的滋润下更加青葱:金黄色的油菜花、粉红色的紫云英、翠绿的小麦苗、羞怯的野花、丰茂的小草……轻盈的燕子在旷野穿梭、忠实的老牛在田间耕耘;挨挨挤挤的,是一群放养的田鸭……他陶醉了。他好想把这些美好的事物都画下来,但又觉得无从下手。“田野里的东西太多,一张纸上不能样样画上,要挑选自己觉得最好看的画。”母亲说。随即,母亲给他出主意:何不选择一个农民在水田中放鸭的场面呢?画题就叫“雨中放鸭图。” 在母亲的指点下,一个星期后,一幅稚嫩的风景画处女作———“雨中放鸭图”出来了。这幅画,是以散点透视的俯视构图,以墨线勾勒、淡彩渲染的简单技法在铅画纸上完成的。虽然不是十分精致,却充满了童趣和生活气息,颇有些风俗画的特色。 那么,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对绘画情有独钟呢?不是。少年的心很大,爱好很多,梦想很多。除爱好绘画外,他还喜欢音乐、文学,想成为音乐家、作家。后来,一位长者指点他:“学音乐,在农村生长的你,没有客观上的优势,而书画呢,父母内行,你又有天赋,你还是认准走绘画这条路吧。” 其实,聪慧的母亲,通过“雨中放鸭图”早就教导他了:不能什么都画上,那就挑重要的。不能样样兼顾,那就选最适合自己的。 三十多岁时,儿时那幅处女作又一次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他以此为生活素材,重新加工创作了一幅山水画———“牧歌春月”。后来,此画入选省里的画展并获得了优秀创作奖。手捧获奖证书,他想起的是童年时的那个春天。 世界多么精彩,当她映在我们眸子里时,我们选择最触动我们心灵的美好的东西。人生多么短暂,有时,只能把一件事做好,我们必须有所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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