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强 杨东标从心灵接通王阳明,采取了文学的两种方式:一次是虚构的戏剧,而且是地方小剧种姚剧;一次是非虚构的传记。他两次涉足王阳明这条汩汩流淌的“河”。 姚剧《王阳明》,曾先后两次跨海公演。2009年1月,其选段在上海、香港等地演出后,1月8日在日本小郡市文化会馆、1月19日在日本柳川市公演,备受欢迎。王阳明本人未曾去过日本,但他的心学很早就流传至日本,其“知行合一”的思想在日本影响深广,并形成了日本特色的阳明学派。将王阳明奉为“精神偶像”的资深学者松尾正威先生,还将《王阳明》的选段译为日文。 2011年2月,姚剧《王阳明》赴台湾进行文化交流,五场演出,场场爆满,盛况空前。同样,王阳明本人也未到过台湾,不过,王阳明可谓无处不在,台湾的山丘、街路、学校、公园被冠以“阳明”者不在少数。 王阳明的心学影响深广,能够引起共鸣,被接应,被接受,可见其超越了民族、政治、文化、地域等界限,王阳明属于中国,属于东方,也属于世界。 所以我期待《王阳明传》。在这部传记里,杨东标细致而简练地叙述了师徒之间的对话,传达出心学的要旨,简直像禅宗个案,多有言外之意。它需要参悟。王阳明的得意弟子将其收集整理为《传习录》等诸种著作,传和习表明了师徒的心灵接通。王阳明在儒学、佛学、军事学、教育学等各方面皆有建树,每一扇“门”背后,都值得后人深入研究。 作者由虚构的戏剧转入非虚构的传记,两度“重述”王阳明。他以隔着历史的时空的学子的姿态接近、接通着王阳明。 我读过多种传记,传记作者通常很霸道,表现在姿态上,用的是俯视。我认可杨东标的姿态,平视甚至是仰视。作为王阳明的同乡,我时而会生出自豪,因为无形之中,王阳明会给我们增加一道光环。但是,我亦时常提醒自己,自豪,但不能狭隘。 通过《王阳明传》,我读出了杨东标“接通”王阳明心灵的努力。他扎扎实实研读了大量遗存的史料,包括王阳明撰写的书信、诗赋、序言、奏疏、公移等,甚至,精装布质的《王阳明全集》,已因不计其数地翻阅而破裂。王阳明如同一座高峰,通向“心学”之峰,攀登的路径崎岖,杨东标没有走捷径。难怪有人见了翻破的《王阳明全集》,发出感叹:现在哪里还有这样读书的? 他长年累月泡在古文的语境里,熏染了古文的气息,于是,表达的语言透出古典的韵味,而且,他仿佛已经“入场”———进入王阳明所处的历史境遇。撰者的灵魂融入了传主的灵魂,这是灵魂在场的写作。在他编的姚剧《王阳明》里,也有类似的唱段,透露出作者和人物的“合一”,我视为两个心灵的接通。杨东标把自己的人生感悟投射在王阳明的“心灵”里了。 这部传记在表达上,亦颇有“知行合一”的意味,这同样体现了杨东标“接通”王阳明心灵的方式。知,即呈现王阳明的客观叙事,通过王阳明的经历(足迹)展开情节,塑造其形象;行,即接通,敬畏大师之心便是“行”。作者在叙事时,常常忍不住发些议论和感慨,增加了几分“评”的元素,这是“行”的流露。表达方式上的“知行合一”,为该传记的特点之一。 第二个特点是,杨东标将中国古代小说中的“说书”形式引入传记。在情节组织和展开中,介入的方法较为明显。例如:插叙之后,“让我们回到王阳明来”;现在时转为未来时,“此是后话了”;铺叙时的声明“不能不多说几句”。这使我想到央视的“百家讲坛”———那是说书的变体。而且他还吸取了戏剧表现的元素,在选取和处理素材过程中无意识地增强戏剧化,即集中情节,融景生情,增加了传记的可读性。 杨东标用文学呈现出了王阳明上下探求“心学”的艰难历程,同时,也写出了他本人探寻王阳明“心学”的过程,这是双重的探求,也是心灵的接通。写传记之前,他曾沿着王阳明生前的足迹,踏遍千山万水。其后,又在典籍中行走,将典籍与实地互为印证。 感谢杨东标,呈现了两个王阳明———姚剧中的王阳明和传记里的王阳明。《王阳明传》出版后,他告诉我:如果再写姚剧《王阳明》,肯定不一样了。我不知道又是怎样一个王阳明?不过,我知道,他已“接通”了王阳明:此心光明。 (本书列入中国作家协会《中国历史文化名人传》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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