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素虹

    初冬季节，我阅读到吴玄先生的小说集《吴玄中篇小说选》，在作者意蕴绵长的叙事中，我仿佛走进了一个个富有生活质感和温度的场景里，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鲜活与顽强。《发廊》里的妹妹，她执着而坚韧地与命运抗争；《同居》中的何开来，得知自己要与一个叫柳岸的女子同居一屋时，最初有点兴奋，可是，当他与柳岸真正相处下来，同居变成了负担，交往变成了交易……他们的出现，应和了生命旅途中一段段的痛与甜，让人在对人生作形而上的沉思中，触摸到生命的硬度和光芒。

　　《吴玄中篇小说选》收录了包括《玄白》、《西地》、《发廊》、《同居》、《像我一样没用》等８个中篇小说，在对小人物的人生片段素描中，思索沉重而不乏苍凉，透露着作者对人生、存在的思考与探询。而其中，“我讨厌手表将时间切得那么细”、“进入九十年代以后，大家都用身体生活，不过这种很深刻的心灵生活了”等富有诗意的话语，幽默中带着玩味，令人在轻松阅读之余，留下了深深的回味。

　　认识吴玄，是在鲁迅文学院浙江作家高级研修班的学员作品研讨会上。作为《西湖》文学杂志的执行主编，吴玄对学员的作品点评可谓字字珠玑，颇具学者风范。阅读吴玄的《玄白》一文，也会有魏晋学者之风袭来的感觉。主人公刘白喜欢围棋，但他没想到，就是“这一黑一白的棋子完全改变了他既有的生活”。因为喜欢棋癫子祖传的棋具，他在破门而入搜寻棋具下落时，不幸含冤入狱；当胃疼得难受时，他想到的是画个大棋盘，画谱自搏；最后，在得知母亲去世时，他仍然静心下棋，体现出一种处变不惊的人生姿态。小说围绕棋手对围棋的热爱展开，字里行间蕴涵着对厚重生命的追求和担当。

　　而小说《西地》带给读者的则是一幅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西地人物生存画面。５０多岁的父亲准备离婚，在这个名叫西地的村子里，父亲坚持认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当他冲破世俗的阻力，如愿以偿地再婚，衰老却接踵而至。他不甘心，以身试毒，用民间秘方对抗衰老，却不幸毒发身亡。其间，也不乏伯乐老师为了工作转正，想尽办法让自己的事迹登上报纸等情节。西地是个风情淳朴的小村庄，折射的却是人世间生活的大气象。在看似荒诞且充满坚韧生命力的父亲身上，浓缩了大多数小人物的生存境遇，读后不禁让人嗟叹。

　　《像我一样没用》一文，作者精巧的叙事引人入胜。看起来像个废物的丁小可，闲来没事下棋为乐，无论在生活还是工作上，他的努力得不到家人的认可。因此，他的妻子觉得他没用而跟他离婚，可就在此时，妻子的追求者却意外身亡。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生活沉浮中，丁小可选择了认假罪来维护自己人格的尊严，以期获得妻子的看重。当谋杀真相揭开的时候，妻子开始泪流满面。生活的伤疤触目惊心，而主人公觉得“连死亡也抛弃他了”。小说弥漫着巨大的心理阴影和精神折磨，日常生活叙事里流露出的生命痛感，不见血泪却力透纸背。

　　比利时作家图森认为，“写作中，我是个寂静的观察者。”阅读《吴玄中篇小说选》，我一次次被他冷静的笔调和极具画面感的场景所打动。他用深沉、冷峻的目光，警惕地注视着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在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心灵律动中探究生活本质，体现出一种直面人生的文学态度。同时，小说的语言简练诗意、生动传神，一些句子触动了心灵，一些人物似曾相识，一些生活细节真实得让人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