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

    三分钟，一百二十颗原子弹的威力，让全世界记住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也记住了这个地方———汶川。

　　时间重新回到２００８年５月１２日，那是一个充满着惆怅、担忧、惊慌、无措、急促、烦乱的夏天。

　　我在宁波的三江口岸，坐在石凳上悠然地抽烟，欣赏周边如画的景色。有一群人从我的身边走过，他们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四川汶川发生了８级地震。我的心一阵战栗，显得异常不安。

　　这个夏天，又将上演几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电视画面中，出现了倒塌的房屋、无数学生的尸体、废墟下残喘挣扎的生命，一幕又一幕，如初夏的酸雨，落入心田，演化出磅礴的泪水，汹涌澎湃。

　　每一个生命的获救，我都在心里欢呼。他们，也是我的亲人，我们有着共同的母亲，叫中国。

　　爱，汇聚成了巨大的心字，这里有你、有我，也有他，只要是爱，都是无边的大。

　　这是我记录下来的片段，刻骨铭心。

　　２０１４年８月１９日，我来到了汶川。这里的山水，曾有过我无尽的牵挂。现在，我就在这里，这么近。

　　“８０００多亿人民币堆积起来的哀伤的词语。汶川。

　　五星红旗降到一半，让不幸的灵魂升天的路口。汶川。

　　亿万颗心温暖支撑的，崭新的一个家园。汶川。

　　人类数千年征程上一个极为醒目的脚印。汶川。

　　受难的。痛的。回来的。笑的汶川。”

　　我见到了这首《汶川》诗歌的作者杨国庆。他的笔名叫羊子，一个笑着迎接我们的羌族诗人。

　　陶瓷碗盛满青稞酒。这酒里，是浓浓的情意，令人沉醉。

　　我们在酒桌上举杯的时候，唱起了《神奇的九寨》，这是一首非常动听的歌曲。曲好词美，曾经打动无数人的心扉。羊子就是这首歌的词作者。

　　映秀镇的美，无以言表。房子是新的，山是青的，水是绿的，银杏叶是黄的。一排排的银杏，黄色的叶子掩映着房子、山水和善良淳朴的村民，夺目而震颤。冬天的银杏，是最美的时刻。风过处，叶儿飘落，那是对大地深深的情意。

　　酒过三巡，歌唱过了，该是展现书法的时候。郑锡敏的行书，洒脱飘逸；黎老师的行草，浑厚古朴；徐主席的“山海文联，川甬情连”，磅礴大气。这样的交流，大饱眼福。

　　去了漩口中学遗址，已经成了废墟，那是撕裂的伤口，痛得无助。不远处是新的校园，操场上，有同学们追逐的身影，还有他们银铃般的笑声。原来的记忆正在渐渐地远去，用笑声来抚平昔日的伤口。

　　我和余峰老师相遇，他是一位古稀老人。余老师写散文，写小说，有四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停笔。他是民族文学的发起人之一，他的笑如玉般温润。

　　我读过他写的散文，那是关于汶川的文字，又给我重新找回记忆的根源，逼真而深刻，记忆犹新。他和他的文字，都是我所喜欢的，他就是我邻家的大爷，那样亲切。

　　辫子坟故事的源头就在汶川。

　　１８４１年，有２０００名川军跋山涉水来到镇海，在招宝山抗击倭寇。由于水土不服，路途劳顿以及武器上的差距等诸多因素，这些英勇的川军最终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当时正值炎炎夏日，路途遥远，运送尸首已没有办法，就将他们的辫子、指甲剪下来，还有腰上的牌子，一起带回自己的家乡。汶川和镇海从此有了无法割舍的深情厚谊。

　　去看辫子坟的途中，我们和美丽的水磨古镇擦肩而过。在三江口的茶马古道，见到了大熊猫，趴在地上打喷嚏，好可爱。

　　辫子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合墓，而是合葬的墓群，他们都有自己的家眷。一位搞文保工作的杨先生，带我们去看了一块碑，这块碑有十米长，上面记录着当年川军的英勇事迹，关于镇海的那段文字赫然醒目。我们几乎要大声地欢呼，这珍贵的资料，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好惊喜。

　　去看辫子坟的山路，九曲十八弯。我们坐在车内，一路颠簸，头晕却刺激。

　　下车时，见到一户山民的土楼上挂着一串串的玉米，这是做什么用的？我说是做种子，倒也没人提出异议。

　　我们还得走一段山路，是陡坡，上面拉着铅丝，种了猕猴桃。下面的土是湿的，杂草丛生。我们在这样的路上，踽踽而行。终于，到了辫子坟。杨先生向我们介绍，这位是最早一批到镇海的川军团长，战死了。如今他的辫子和妻子合葬在一起。我们一行人围着，为这位英勇的川军默哀。

　　重新回到来的路上，经过那户挂满金色玉米的农家，有人悄悄地对我说：“这是用来喂猪的。”原来是绿色而环保的饲料，这里的猪肉一定味道鲜美。不禁莞尔。

　　晚宴设在镇政府的食堂，特别丰盛，我喝了青稞酒，后醉。腌制的萝卜味道很正，是下饭的好东西。大家都抢着用它来下饭。

　　夜幕四合，我们将要去都江堰。车行至山脚边的一家饭店，停车稍息，忽然听有人砰砰地敲窗，既而上来一人，是谢部长。他是赶来告诉我们前面封路的消息，我们却当成了拦车的，大家都嘻嘻哈哈地说笑，貌似不当回事，其实心里都觉得感动。这份感动是汶川带给我们的礼物。

　　我们见到的汶川的羌族朋友，他们坦率、真诚、无邪，恨不得掏出全部的诚意，还觉得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离开汶川，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他们的质朴身影不停出现。我记住了那位叫羊子的诗人写的那句话：笑的汶川。

　　笑着的山，笑着的水，笑着的人，美得无法形容，令人无比舒畅，无比开怀。夜色中送别的人，笑着挥手，我的眼已经朦胧。

　　我想放声地歌唱，为那“笑的汶川”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