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锡逊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这是尽人皆知的民谣。“外婆家”意味着温暖，想念“外婆”就是想念故乡。面对现代的大规模开发，人们还存在这种乡土观念吗？ 

　　“外婆家”在农村。在农业社会，土地是人们的命根子。农业和游牧业、工业不同，它是直接从土地里吸取营养的。地，搬不动；庄稼，自己不会迈腿；侍候庄稼的老农也像是半身插入了土里。尽管人们也会搬家，可那个老根子是不会经常拔动的。

　　中国农民为何聚村而居？或为每家耕地面积小，在水利上有合作的需要。或为安全，人多了容易保卫，如福建土楼。或因兄弟继承祖上遗业，人口一代代积起来，成为大村落。生于斯，死于斯，终老是乡。每个孩子都是在人家眼中看着长大的，这是一个“熟悉”的社会，没有陌生人的社会。美国的乡下则不一样，大多是一户人家自成单位，很少屋檐相接的邻舍，这是他们早年拓殖时代人少地多的结果，同时也保持了他们个别负责、独来独往的精神。

　　中国乡土社区的单位都是村落。由于长期生活在村落，还有了血缘和地缘的特点。血缘社会，人和人的权利和义务根据亲属关系来确定。血缘社会就是想用生物上的新陈代谢作用———生育，去维持社会结构的稳定。父死子继：农民的儿子当农民，商人的儿子当商人，贵人的儿子依旧贵，富人的儿子依旧富。在这个稳定无变化的“外婆家”里，一切呈现出地域固定、血缘相近的原始状态。在这样的“外婆家”里，商业是当然不能存在的。由于熟悉，怎么可以讨价还价呢？有东西就相互馈赠呗。在门前是邻居，到了街上才是“陌生”人呀。这就要跳出血缘到地缘外去闯闯，到深圳去，到北京去，发展出商业来。出身认血缘，地缘社会认契约。现代社会是个陌生人组成的社会，各人不知道各人的底细，这样就发生法律。法律要讲契约。契约的完成是权利义务的清算，斤斤计较，事事算清，互不欠债。在这里是冷静的考虑，不靠感情，让理性支配一切。这一切是现代社会的特征，正是乡土社会所缺乏的。

　　从血缘结合转变到地缘结合是社会性质的转变，也是社会史上的一个大转变，我国正经历着这样的转变。文学爱好者在这个大转变期间，留恋过去，向往将来，感情是前瞻后顾的。既留恋“外婆家”的温馨，却又不想长躺在“外婆”怀里。于是，每逢年节坐飞机火车回乡，又坐飞机火车返城。于是怀旧文字和描写当下生活的文字双苞齐放，同在园中竞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