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伟

　　看《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这本书时，中国股市正处于不大好的时期，周围人的情绪被一串串跳动的数字牵动，不停在“红”“绿”之间切换。我恰好读到如下文字：我们用金钱来促进与陌生人的合作，但又害怕这会破坏人类的价值和亲密的关系。一方面，我们也想打破那些限制金钱和商业流动的社会大坝；但另一方面，我们又不断筑起新的大坝，希望保护社会、环境等免受市场力量的奴役。

　　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游弋于学科丛林，试图理清影响人类发展的重大脉络，探究文化、宗教、法律、国家、信贷等产生的根源，全方位审视人类的既往与未来。通览《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有一种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赫拉利旁征博引，大处有见解，细处见佐证，以通俗犀利的笔法，为人类写下一份生动的小传。

　　作者提出人类历史上有三大重要革命：大约７万年前，“认知革命”让历史正式启动；大约１．２万年前，“农业革命”让历史加速发展；不过５００年前，“科学革命”可说是让历史画下句号而另创新局。围绕这三大转折点，赫拉利以饶有趣味的语言和观点，引导我们再认识自我。“其他在金字塔顶端的动物如狮子、鲨鱼，得花上好几百万年的时间，才终于通过演化站上顶峰。相较之下，人类转眼就登上顶端，不仅让生态系统猝不及防，就连人类自己也不知所措……人类历史上众多的灾难，其实大多源自这场过于仓促的地位跳跃。”

　　说起认知革命，书中写道，“讨论虚构的事物”正是智人语言最独特的功能，人类得以“一起”想象，编织出种种共同的虚构故事。作者调侃道，整个动物界从古至今，最重要也最具破坏性的力量，就是这群四处游荡、讲着故事的智人。“早在工业革命之前，智人就是造成最多动植物绝种的元凶。”新颖的论点背后，是考古学、生物学、地质学的证据链支撑。

　　关于农业革命，赫拉利又有新论，“农民的工作要比采集者更辛苦，而且到头来的饮食还要更糟，农业革命可说是史上最大的一桩骗局。”“不是我们驯化了小麦，而是小麦驯化了我们。”“智人抛下与自然紧紧相连的共生关系，大步走向贪婪，自外于这个世界。”

　　要说明的是，赫拉利并非复古主义者，如此言论不是在推崇狩猎采集、茹毛饮血的“黄金时代”，只是感慨人类历史演进的吊诡之处。他感叹道：虽然人类的基因演化仍然一如既往慢如蜗牛，但人类的想象力却是极速奔驰，建立起了地球上前所未有的大型合作网络。想象建构的秩序与真实世界结合，并塑造我们的欲望，同时存在于人与人之间思想的连接，文字、法律、金钱、神、国家等，均为想象的现实产物。

　　接着，作者介绍了三种让全球融合的秩序———经济上的货币秩序，政治上的帝国秩序，宗教上的全球性宗教。他言称：“钱时常被称为万恶根源，但同时也是人类最能接受的东西，多亏有了金钱制度，才让人就算互不相识、不清楚对方人品，也能携手合作。”如果将帝国看作一种意识形态的话，其表征是武力扩张与文化同化，在给诸多族群带来创伤甚至毁灭的同时，也推动了人类的重整。对于宗教，他论述了泛神教、多神教、一神教的演化。

　　当谈起科学革命，他指出现代科学与先前知识体系的不同之处在于：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以观察和数学为中心，取得新能力。现代科学公开承认整套体系对一些“最重要的问题”一无所知。于是，对知识的追求和对领土的追求变得越来越紧密交织，科学、帝国和资本之间的回馈循环成了过去５００年间推动历史演进的主要引擎。比较欧洲大航海时代与郑和下西洋的差异时，赫拉利说，郑和下西洋四处探访，但并未试图攻占或殖民他国；真正让欧洲人胜出的，是他们无与伦比而又贪得无厌、不断希望探索和征服的野心。现代科学和现代帝国背后的动力来自于一种不满足，觉得远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物，等着人类去探索、掌握。而由穿着西装、戴着帽子的银行家和商人所建立的帝国，最终打败了穿金戴银、配备闪亮盔甲的国王和贵族建立的帝国，这是因为商业型帝国取得资金进行征服的效率更高，毕竟，没人喜欢缴税，但人人都乐于投资。

　　现代社会中，每个人拥有前所未有的自由，但由于社群和家庭的凝聚力下降，我们感到越来越孤独，快乐并不一定增益。论及智人的未来，作者称，由于智慧设计法则逐渐取代自然选择法则，操控基因、研制“仿生人”、创造“无机生命”成为可能。如同当初宇宙大爆炸诞生了一个奇异点一样，我们正在接近下一个奇异点。

　　“拥有神的能力，但是不负责任、贪得无厌，而且连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天下危险，恐怕莫此为甚。”这是全书的结尾语，警世之言胜于单纯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