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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26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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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村:从记忆到心灵的重构

———读方向明《村事五章》

  岑燮钧

  每个人的记忆是不同的,撷取可以共通于所有人的记忆,就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方向明的《村事五章》存在于明暗之间。有些记忆是鲜活,有些记忆是道听途说,而有些记忆本身也是模糊不清的。不同的记忆,呈现不同的特质。非亲历的部分,往往是灰暗、滞涩的,但它可以是背景,也可以是框架。而亲历的部分,则像古剑,越磨越光。所以,当我读到《祠堂》一篇中这样的文字时,我不由得要击节赞叹———“我只记得在里面偶尔有过几场说书,说书人在台子上坐着,旁边一个拉胡琴的瞎子,天窗落下的光落在稀稀拉拉的听众的头上或肩上,间或有灰尘随着胡琴声落下,蜘蛛在空中荡来荡去也来凑热闹。”

  这一段文字构成的画面感,非常逼真。我没听到它的声音,但它有声有色,很有现场感,就像是电影。我想,这样的镜头,不只在作者的记忆中回放,它必定是在作者的心灵上驻扎已久,包括那只蜘蛛。这时候,记忆就有了光泽。有光泽的记忆具有传染性,它就不仅仅只属于作者一人,它会激活“我”的记忆,自然还有“我们”的记忆。当所有人的记忆被激活的时候,记忆就不属于私人的了。这是对记忆的超越,也是文本存在的更大价值。

  在《村事五章》中,有许多这样的珠玉。有的熠熠生辉,有的还蒙着一层“翳”,如果剥去这一层“翳”,它同样有着直捣人心的穿透力。比如在《泽山庵》一篇中,我对“年老的店员”和“酒酿大毛”“大毛嫂”就很感兴趣,但是我不满足。我知道乡村有这样的人,期待着作者的深度打开,但是作者匆匆掠过,把着力点放在了“小店的器具”和“酒酿”上,而这部分更像“程序”,虽有怀旧的意义,到底光泽度有限。在《翁山麓大屋》中,也有珍珠在蚌内闪光,如果能打开蚌壳,也许就复活了———“大屋里住的还有两个‘光棍’,都上了年纪。一个高个子,退伍军人,耳聋,说是炮弹震聋的,路上遇见,他和别人都得喊着说话,像吵架。还有一个矮个子,敦实,黝黑,人称‘黄鳝阿康’,当然我们小孩是不敢这么叫他的。他虽独居,却乐观幽默,喜欢逗小孩玩。”

  这两个人物,寥寥数笔,就有了生命。不知是否这两个人物勾起了作者更深邃的记忆,在构建心灵上的“翁村”时,他捕捞到了更多的鲜活人物。这便有了后面的《杀人犯阿通》和《记忆里的死亡》。如果说,前三篇还有些庞杂,部分内容仅仅停留在记忆的层面,只是想把记得的相关东西一股脑儿地写出来的话,那么后两篇则更纯粹,它不仅仅是记忆,而是上升到了心灵的层面,以己心换彼心,紧贴人物的灵魂,去体悟人物的命运。他眼中的杀人犯不再面目狰狞,“现在看,阿通真是个心理素质极好的人,犯了命案,居然不逃,还把老太婆放到床上,摆出熟睡的样子,还放下蚊帐,然后把桌上的饭菜吃完,抹抹嘴,锁上门,过桥时顺手将钥匙扔到了河水里。”等到阿通刑满释放,甚至化“狰狞”为“妩媚”:先前“母亲每次在路上碰到阿通,就觉得他的眼睛里露着凶光”,因为作为大队支部书记的父亲曾经引带公安人员到阿通家,并且在上面安排的万人大会上控诉了这个杀人犯。但阿通回来之后,并没有非分之举。“母亲开始害怕,后来也不觉得怕了。母亲说,最近几次路上遇见了,阿通好像还跟自己笑了一下。”就这样,心灵上的翁村,一下子温暖起来。而在电工和他的寡妇身上,我们也看到了作者柔软的内心:“青年电工死后,我想着,以后那个娇小的新媳妇很快就会在翁村消失,真的成为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继续生活。现在,她不走了,她还在我们翁村,我还可以经常见到她,不特别漂亮却端正的脸,温和的眼神,微微有些扭动的身材。她或者也喜欢这个平和的家。或者是婆婆舍不得她走,这样好的儿媳妇难找……”

  在这里,作者不再拘泥于记忆,他甚至走进人物的心灵,去猜度“她”的内心。他与这个寡妇休戚与共,为寡妇留在翁村而感到高兴。他们相遇在这个心灵重构的翁村里,而获得了永恒的意义。

  写作会有一个“自发”到“自觉”的过程。刚开始时,文字往往被记忆裹挟。写着写着,便有了一种“自觉”。也许,作者还可以写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翁村”。属于作者的现实翁村已经老去,而心上的翁村则永远年轻。如果能复活翁村的男女老少,我想,这个翁村也必是属于每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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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