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徐梅

　　“生活在一座安谧的村庄，一条大道坚硬而遥远，通向一个血和泪的地方，我们纤尘不染。每天夜晚温暖而宁静，我们给美丽坚韧的姑娘保存这宝贵的真诚，生活的希望是其中一种。”阅读完卢文丽的长篇小说《外婆史诗》之后，我的脑海里浮现了这首艾吕亚的诗。

　　小说记叙了在江南这一片土地上，“雪舫蒋腿”创始人蒋学舫的曾孙女蒋小娥，也就是“我”的外婆那如萱草般的一生。浓厚的江南气息，仿佛注入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灵魂之中。外婆的美丽柔韧，对爱的执着坚定；外公的坚毅乐观，对事业的不懈追求；还有家族里中许许多多人物复杂的品性，那时而豁达开朗，时而小心翼翼的心境，随着人物塑造悄然紧密地展开。而此地经历的命运，此地失落的梦幻，此地埋葬的歌声，此地中断的节拍，都在岁月里随风飘散，作者用文字把它们封存，我们也与故事中的人物一起在不知不觉中明白了何为命运、何为人生。

　　萱草，又名忘忧草。它是这浩瀚宇宙中渺小的生命，生长在被人遗忘的山野，与寂寥的村庄、树林，还有长眠于土地里的人们相伴。看到萱草花的人们，会被它那热烈如火焰般的生命姿态而触动，仿佛即使身边是死亡与贫乏，也能从没有尽头的悲伤里汲取绝地重生的力量。芸芸众生中那坚韧的灵魂亦如此，它们能在时间的长河中，义无反顾地投身进自己命运的漩涡。作者以萱草花为隐喻，暗指外婆蒋小娥那曲折却不平凡的一生。在这个烟火人间，我们能记住伟人，知晓名人，对他们却往往不会有深入骨髓的感动。而那些与我们的生命相连、默默无闻的人，却能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赤诚且深刻的烙印。每每想及，那些逝去的岁月便如倒流般让我们感同身受，我们铭记他们，怀念他们，把他们写成或隐或显的文字，使之永存。我想，作者便怀着这样的情怀，没有刻意地安排叙述顺序，而是进入到每一个历史画面中，始终陪伴在外婆身边做安静的旁观者，看着人们上演的那一次又一次悲欢离合的故事。

　　如果人生如泡影，便优雅地遗忘苦难吧。就像小娥，虽不知她是否明白生命的本色就应如梦般缤纷，但她在灰色坎坷如顽石的命运里脚步坚决，因为爱，选择了从未停歇。灵魂或许是相似的，而血浓于水的特殊关系更加贴近了作者与外婆小娥间的距离，作者以第二人称的视角见证了不断起伏的历史，也见证了被淡忘的历史褶皱中，外婆那令人感动和敬佩的一生。

　　在小说中，作者用一段段朴素又不乏诗意的文字，记叙了一个个具有戏剧般画面感的情节，它们不能被直接相连，却不难使读者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长长的故事。它朴实，却没有陷入乏味的回忆；它诗意，又满满接了一地的人世尘埃。当然，文字在一串串的叙述中，显得些许破碎，但这点瑕疵或许可以被忽略，因为它并不会影响我们去品味小说里人物的命运。

　　生命是远离平衡态的非平衡态。而那种叫作命运的事物，或许就是那狂妄隐秘的沙尘暴，在每一个时代里，考验着陪伴着那无数仿如萱草的生命。作者盛着满满的爱写下这篇小说，让我明白，爱能让人忘记什么是注定、什么是忧难，还有，什么是永远鲜活地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