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旭昶 外公的葬礼在老家举行得很隆重,几百位亲朋好友在不间断的爆竹声中一路祈福恭送。从此,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位我最亲的亲人。 我的祖辈生长在奉化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里。银峰山下虽然称不上山青水秀,但也是景色宜人,流水潺潺。上世纪50年代初,外公跟村里的乡亲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耕耘着。那时人们业余生活贫乏,劳作后妇女们坐在弄堂里说东家长西家短,男人们则是谈古论今,抽一袋旱烟,喝一盏自酿的白酒,或者时不时来一段越剧和山歌解解闷。 外公有两大爱好:打麻将、拉二胡。空暇之余会聚上村里麻将爱好者,带上自刻的竹块麻将血战大半天。但外公更多的是在晚饭后泡一杯浓茶往弄堂边一坐,带上那把自制的木杆子包浆锃锃亮的二胡,闭上眼睛,左手五指上下轻轻拨动琴弦,拉奏出一首首或激昂或悠扬的曲子。每当外公的二胡声响起,左邻右舍越聚越多,而真正的好戏才正式开始。晚上8点钟,是外公的说书时间,一出“狸猫换太子”和“武松打虎”绘声绘色,每说到精彩处,掌声、喝彩声不断。 外婆在我2岁时离开村庄去香港打工,从此外公跟年迈的太婆一起生活。太婆念佛吃素,所以去外公家蹭饭是我常常所期待的,因为外公会把好吃的鱼肉留给我专享。我上初中时,外公离开村庄去香港和外婆团聚,外婆用大半辈子积下来的钱在香港筲箕湾买了一套60平方米的老公寓。这套老公寓,儿孙们都去寄住过,徐氏家族的儿孙们也就是从这套老公寓里走向世界各地,创造财富,成就了各自事业。外公小学未毕业,在香港一直从事着餐厅清洁工、大厦看护员等最基层的工作,但无论从事那个行业,他总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老家哪个兄弟姐妹和乡亲有困难,他总是倾力帮忙,用省吃俭用下来的钱尽量给予支持。 去年,外婆先外公而去。在葬礼上,我第一次看到外公流泪,那泪水随着他苍老的面孔无声而下。也许是再也听不到外婆的唠叨声,外公病倒了。在他住院期间,儿孙们从世界各地赶来,外公在亲情的温暖中安然离世,在故乡的阡陌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隅净土。 外公是个平凡的人,过完了平凡的一生,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远大理想。正如他墓碑上所刻的:不求风水好,但愿子孙贤。 (徐旭昶,香港华信集团总裁,宁波市侨商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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