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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在民乐剧场参加地方曲艺大会串表演的宁波老艺人(照片选自《宁波传统曲艺作品精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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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1日重新开放的民乐剧(书)场(周燕波 摄) |
本报记者 周燕波 台上,一张条桌,一把太师椅,老艺人身穿蓝布长衫,或手持折扇,或怀抱琵琶,醒木一拍,王朝兴衰、公案传奇、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在老艺人的评弹说唱中生动演绎。台下,听众一边笃悠悠喝着热茶,一边有滋有味地听着说书……这是上年纪的宁波人对书场的经久记忆。 几度春秋,承载着宁波人文化记忆的书场,却在世事变迁中成了繁华都市中一个快被人遗忘的角落。位于城隍庙县学街24号的宁波民乐剧场如今是市区仅存的一处专业书场。随着轨道交通二号线的开通,城隍庙商城修建改造工程也即将启动。书场如何在新一轮的商城改造中走出一片新天地?引起业界人士及众多听书迷的关注。 曾经繁荣的宁波书场 长期关注、研究宁波曲艺发展历史的宁波市曲艺协会顾问、资深曲艺家陈炳尧告诉记者,解放初期,宁波书场可谓一片繁荣,当时有点名气的书场大约有二三十家,主要以表演评弹、走书等曲艺为主,最著名的要数“红宝书场”和“红旗书场”了。据宁波评弹资深票友曹岳祥介绍,红宝书场自发创立于江北岸的老墙门内,开始时条件极其简陋,只设几十把竹椅,听众买张书票便可入内听书。随着听书人越来越多,红宝书场又迁到鼓楼府桥街一带,规模也扩大了,座位有300多个,一时苏浙沪的评弹名家纷至沓来。《说岳全传》《七侠五义》等经典曲目引来众多评弹迷的追捧,生意十分兴隆。曹岳祥回忆说,那时书场日夜两场,每场座无虚席,尤其是逢“响档”(注:指人气旺盛)演员来临或“汇书”(注:指各地、各派说书艺人汇演)时光,常常出现加座甚至一票难求的现象。但到20世纪80年代末期,终因生意萧条不得不关门。20世纪90年代,红宝书场因城市改造被拆除,它伴着一代宁波听书人的记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另一家开在城隍庙内的红旗书场于1956年成立,主要承接宁波走书、蛟川走书、宁波评话、四明南词的演出,因地处繁华闹市地段,加上当时有张亚琴、张少策等老一代的走书、评话艺人撑场,故在宁波名气也很响亮。 除了这两个书场外,20世纪60年代还有大世界书场、中山公园书场、文昌书场等大大小小20多家书场。但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宁波城区仅存“红旗”“公园”“平桥”“惠政”“月岛”等12家书场。不久后,这几个书场基本上也风流云散。尽管后来有一位名叫郑国华的书场老板割舍不了“红宝情结”,于21世纪初开起“新红宝书场”,但也终因租金、场地、客源等因素四处搬家,最终黯然关门。 民乐剧场见证岁月变迁 据民乐剧场原经理蔡爱国介绍,民乐剧场的前身是“民乐甬剧场”,是当时甬剧团的基本场子。宁波市档案馆还保存着1950年《宁波时报》上刊登的“民乐甬剧场”的演出广告。1954年“民乐甬剧场”由民营公助改制为地方国营,成为宁波市第一个国营剧场。1956年,剧场翻新改建后,定名为“民乐剧场”。至1962年,民乐剧场又增设了电影放映业务,成为戏剧演出、电影放映的两用剧场。“文革”期间,红宝书场因故停顿,民乐剧场就承接了红宝书场的业务,接纳了大部分红宝书场的听众。因民乐剧场地处繁华的城隍庙区域,加上经常有名家演出,不久,民乐剧场的人气也旺了起来。 20世纪80年代后期,民乐剧场为了生存,又转型经营歌舞厅。进入90年代,又开始兼营卡拉OK、录像放映等业务。此时宁波大多数曲艺人也离开书场另谋出路,曲艺界开始呈现青黄不接、传承中断的局面。 为了响应国家提出的保护抢救民间文化工程,从2004年4月开始,宁波市群艺馆搜集、整理关于宁波走书、评话、唱新闻、雀冬冬、小锣书等地方曲艺资料。2005年3月,当时在市群艺馆任职的陈炳尧和民乐剧场经理蔡爱国等人牵头、协调,民乐剧场搞了一次地方曲艺大会串表演,阔别多年的张少策、张亚琴、韩张迁、郭鹏飞、顾阿火等老艺人又登台亮相了。消息传开后,听客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有一些老听书迷转好几班车,从北仑、鄞州、镇海等赶来。宁波评话、蛟川走书、四明南词、三北小锣书、唱新闻……听到久违的乡音唱腔,好多老听客激动得流下眼泪。曲艺大会串一连演了3天,一时轰动甬城。 看到这次曲艺大会串社会反响这么好,加上要保护地方曲艺的时代需求,陈炳尧、蔡爱国等人提议民乐剧场重开“民乐书场”,并且提出了“把民乐剧场打造成江南第一书场”的目标。随后,经过一番装修布局,民乐剧场在二楼开设了有200多个座位的民乐书场。 据民乐剧场副经理郁维毅介绍,从2005年开始,书场除了春节前夕闭门5天进行整修外,其余360天都有演出。书场除了接待苏沪评弹团外,宁波的地方曲艺一年中也要演六七档。剧场实行惠民低票价政策,零买票价每张6元,包月票每张4元。郁维毅说:“这10年来电影票、戏票上涨了许多,但书场的票价一直保持不变,面对日益高涨的经营成本,我们也曾想过稍微提一点票价,但想到老年人经济能力有限又放弃了。” 书场成了老年人的精神家园 今年正月初二,阳光明媚。七八十位老听众仍如往常一样,早早吃过中饭从四面八方赶到民乐剧场门口,等着听下午开场的苏州评弹节目《半把剪刀》。“每年都是这样的场景,他们一天不听书,心里就记挂着。”郁维毅说。 随着轨道交通二号线城隍庙站建设工程的启动,民乐剧场从2012年开始进入特殊过渡时期。道路被封、店门被挡,如果不是有人指点,大多数市民根本不会留意到那里竟存在着一家60多年历史、也曾风光一时的老牌剧场。去年3月9日,因受危房改造影响,民乐剧场的二楼书场不得不关门谢客。 一大群老听众感到十分失落,为此奔走呼吁,强烈要求重开书场。在各方努力协调下,民乐剧场把书场挪到一楼,经过重新装修后于去年10月1日开放。虽然书场座位比以前少了一半,但毕竟还能听书,老人们的心宽慰了不少。有时候逢“响档”艺人来演,下午一点半的演出,老人们大清早就赶来买票占座,近百个座位供不应求,经常不得不加座。 记者前几天去民乐剧场探看。台上正在演苏州评弹《半把剪刀》,台下坐着的几乎清一色是老年人。74岁的徐仁义老人家住在天水家园,几乎每天到场听书。他说:“我不喜欢搓麻将,不爱逛公园,就独爱听书。书场一天不到,我心里空落落的。” “来这里听书,每天可以消磨一个下午,又能会会老朋友,所以我们希望民乐书场一直开下去。”73岁的老听众毕德建说。剧场工作人员与这批忠实的老年观众也有了深厚的感情,每位观众的联系电话他们都保存着,每逢刮风下雨,总是提前关照他们路上小心,遇上台风、大雪等恶劣天气,工作人员就会通过短信、电话一一告知演出时间变动的信息。“这里不仅是曲艺之家,也是听客、票友的大家庭。”郁维毅说。 能否让书场“老树发新枝”? 随着轨道交通二号线的开通运营,城隍庙修造工程也将启动。民乐剧场今后将以何种面貌呈现于大众眼前?引起业内人士及老年朋友的强烈关注。 当记者采访时,书场内的老听众纷纷表示,听书是他们晚年生活中主要的文化娱乐活动,民乐剧场已成为他们听戏交友的精神家园,希望政府部门多关心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也希望民乐剧场最好不要搬迁,更不要关闭。民乐剧场原经理蔡爱国还专门写了一份《关于塑造城隍庙民乐文化之窗的意见和建议》。他认为,“从传承传统文化,保护地方曲艺”的角度出发,应该让民乐剧场有一个良好的安身之处;从丰富城隍庙商业文化业态角度出发,可以考虑将民乐剧场打造成一个定位于富有传统文化特色的演艺场所,与旅游、休闲、工艺、古玩、餐饮等项目结合起来,促进城隍庙传统商业文化氛围。他建议今后民乐剧场除了评弹、走书等演出外,还可增加其他表演,如皮影戏、变脸、耍牙、杂技等。 业内人士认为,作为市区唯一一家书场,民乐剧场应主动应对形势变化,探索地方曲艺与现代都市生活更好融合的路子。民乐剧场业务部经理夏嘉海说,“经过10年的打造,民乐剧场目前在苏浙沪一带的评弹界已小有名气。”这一点也得到了到过全国多家书场的评弹票友曹岳祥的认同。他说:“民乐的场地、设施均不错,至少不比杭州的大华书场差。如果政府、社会对它多点关注和支持,完全有可能成为全国一流的书场。” 为了书场未来发展,夏嘉海等人近几年也在密切关注上海、苏州、常州等地的书场经营动态,期望学到好的经验。夏嘉海介绍说,位于上海南京西路的乡音书场是比较成功的典范。乡音书场也地处闹市区,虽然场地不大,但它环境高雅,演出曲目丰富多彩,全国知名书人都以在乡音书场登台为荣。 郁维毅说,民乐剧场今后一方面要设法留住老年观众,另一方面也要积极引导和培养年轻观众,如不定期地开展曲艺进社区、进学校活动,让年轻人了解、亲近曲艺,感受曲艺的独特韵味,希望民乐剧场成为留存宁波地方文化记忆、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一扇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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