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猴年新春,我阅读的第一本纸质书是《下田》,作者周华诚是杭州一家媒体的记者。2013年,他和父亲一起用最传统的方式耕耘自家一块小小的水稻田,并用文字和图片随时记录稻米生产过程:播种、发芽、插秧、耕耘、收割、翻晒。这本书的定位是“写给城市的稻米书”,事实上,不仅仅是城里人,如今很多农村青少年也不太了解盘中餐是怎么来的。 周华诚的老家在浙西山区,小时候也跟随父母下田种稻,在他的记忆中,大人们总是手把手教孩子犁田、耙田、插秧、收割,因为在那时的父辈们看来,种田是一种吃饭的技能,必须掌握。如今,老牛耕田、弯腰插秧、镰刀收割等劳作场景至少在我们江浙沿海一带已经很少看到了。在阅读《下田》这本书时,我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家乡鄞州樟村。作为浙贝之乡,如今种贝母的几乎仅剩老年农民,浙贝种植技艺已经被列入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我父亲作为该技艺的传承人,被本地一所小学聘请为校外辅导员。 我也曾试图以自己的方式记录悠久且美丽的农耕文化。2012年,我买了一台高清摄像机,把镜头对准自己的父亲,想拍摄一部关于他栽种贝母及从事其他农事的纪录片,片名也想好了,就叫《把节》。宁波老话“把节”是勤快的意思,只有把握住节气,适时播种耕耘才能有收成。那年,我从立春开始,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大概拍了五六个节气里父亲种贝母、摘茶叶、挖笋等劳动,但最终没有坚持下去。毕竟摄像不是我的强项,玩玩可以,想出作品是不现实的。但也不是没有收获,长达几个小时的画面素材存在硬盘里,说不定哪一天在某个片子里就用上了。 2013年,我们曾跟拍了宁波市种粮大户许跃进种植水稻的全过程。与周华诚《下田》里记录的传统作业方式相反,许跃进是现代农业示范户,近千亩的水稻种植全面实行机械化。我第一次近距离观看选种机、插秧机、施肥机的运作,大开眼界。特别是晚稻收割那天,站在田埂上看着庞大的联合收割机在稻海里所向披靡,我着实感叹了一番。 鉴于自己近些年对农业生产的观察记录经历,我阅读《下田》一书比较认真仔细。作者在叙述当下水稻种植过程时,常常穿插很多童年记忆,比如捉泥鳅黄鳝、舀水灌田、收菜籽榨油、吃玉米糁子饭等,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故乡赤诚的爱,以及对农村、对土地的深层关注。“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肩负犁铧,与大牛小牛一起,行走在烟雨迷蒙的田间小道上……”延续了几千年的最最普通的农村风景,现代人恐怕只能到唐诗宋词里去寻找了,辛苦且美丽的田园生活,是每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挥不去的乡愁。 《下田》一书的文字朴素中透着诗意,作者还以一个专业摄影师的眼光凝视故土,他镜头里的稻花、谷穗、野草,美得令人窒息,这些景物在我们的家乡再平常不过,彼时我们甚至忽略了它们的存在,如今却百看不厌。不仅仅是因为作者摄影水平高超,更因为这一张张图片激活了沉淀在心中的光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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