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宸

　　因身体故，戒酒近三年。其间闻得醇酒浓香也曾蠢蠢欲动过，不过最后还是未曾有恋杯之举。身体是自己的，不管那一杯杯琥珀佳酿多么诱人，也不敢动豪放大饮的念头。

　　我是爱酒的人，稚子年华时就有实证。听父母谈及往事，说我在五六岁上下，身短尚不及桌，但凡有酒酿一类食品放在桌上，便会攀爬到桌旁的太师椅上，轻嘬那芳香醇酒。据说有一次，还闹得很离谱。那次，舅舅见我好壶中物，玩笑间推盏于我。对那个小小的酒盅，我并不客气，一饮而尽，结果喝出了瘾，一时刹不住车，又有舅舅哄着玩儿，最后真喝多了。导致我小脸红红，又跳又唱，畅快淋漓地发挥了幼儿时代的惊人才艺。可惜尾声不精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被妈妈抱到床上睡觉去了。那以后，老妈见我喝酒总也不悦，时常提及幼年这桩“疑似发酒疯”的往事。并老向人“宣传”我酒量小，最好不喝。殊不知，那一次的遭际其实是我关于酒最早的鲜甜记忆。

　　在家的时候，我还真是不喝什么酒的。只逢年节，爷爷做主，丁点大的小屁孩也被准许上桌微嘬几口。不过，当时我的兴趣不在酒，而是酒后的漫天烟花。直到大学，我如脱钩鲤鱼摇尾而去，与父母亲人两相暌违，从此偶尔喝酒，也无人阻挠。不过清贫学生，喝不到好酒。唯大二那年参加市里的辩论赛后载誉归来，系里领导酒店开筵。那次本也喝得矜持，想不到酒味实在佳美入口凝芳，香涌舌本，其味无穷。而且人敬我饮，借着豪情而不扭捏推脱。最后，晕乎乎地竟也喝了不少。时值三冬严寒，却觉身温体热，昏沉沉带了满嘴酒气归校。导致后来与我共饮过的同学都誉我“酒品堪赞。”

　　当然，人生在世，也会有莫名独酌的时候。如今倒忘了当初有什么样的忧愁事而让我以酒遣怀。只记得独自在外要了绍兴老酒，醉意朦胧后不知今夕何夕。喝到忘却万千烦恼，然后痛快地睡一场，醒来便觉一切又风好月好了。其实带着心事去喝酒，是犯了饮者大忌，逃不出诗仙李白那一句“举杯销愁愁更愁”的境况。

　　工作后，牢记父亲“女孩子喝酒要温顺有节制”的谆谆教导。自己规定：和客户出门必不饮酒。在大多数场合我真是做到了这一点。众人皆知：酒逢知己千杯少。面对满桌子在商言商的人，我还真是勾不起饮意来。只一次，公司领导叫了高档红酒，谁知那香港客户要来白的，于是又叫了贵州茅台。喝到了晚间过１０点，我想着次日有事，提出先走，老总也点头允诺，只那客户，非在我临走前还要劝饮。无奈又干了杯白的，度数不下５０。瞬间，一种别样的辛辣直冲脑门，喉咙顿时火烧火燎。出得门来，干咳两声，喉痛难当，赶紧问服务生要了杯清水。下喉时，犹如以水浇火，就差那么“呲”的一声了。事后觉得如此饮酒，受罪也伤身，下不为例！ 

　　说起来，我还是最喜欢和父亲对饮。父亲有时爱喝两盅，母亲则素来不会，于是我陪。这样的酒喝起来温暖惬意，不用怕喝多了失颜面，喝少了不周到，边喝边还可以耍无赖。桌上备得半斤猪头肉、一碟花生米，几块素鸡，然后父亲会神采飞扬地给自己和我倒上黄酒，然后聊天，喝上兴头，他还会唱几句他们那个时代的红歌与样板戏，真个是逸兴遄飞，豪爽隽绝。若是在冬雪天气，则颇有“红泥小火炉”之意境———可要比那些酒筵间相互干杯斗酒后醉醺醺的酒徒风流蕴藉多了！

　　记忆深刻的还有一次，也是三九时节，约了几个好友一同出游。所去的地方是某江浙小镇，近山村，扑入眼帘的是一派老子笔下鸡犬相闻的景象。我们特意寻了家有当地特色的“农家乐”。点菜后问有没有酒，其实那次在场的都是女孩儿家，老板大概也不觉得我们会要酒，可既然问了，他便捧出自家酿的米酒。我们要了一小壶。当日寒风砭骨，这香浓的米酒倒为我们挡却了不少寒意。满屋温馨中，几杯下肚后胃暖肠舒，全身血脉通畅。尽管屋外风刮得像小刀似的，但有酒在肚，暖意融融。脸不红，耳不热，说话不乱，还言笑晏晏。一壶完毕，不够，复加。喝的时候，没有一个醉的，说笑玩闹，好不开心！谁知这农人的米酒后劲忒足，到宾馆后，我就开始晕沉沉要拉被子睡觉，被一个酒量好的女友嘲笑：“居然喝米酒也会倒哦！”其实：人生若遇赏心乐事，不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