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海蛟
|
吴海霞 2016年4月24日,第四届“人民文学新人奖”颁奖典礼在宁波鄞州举行,这是中国文学界的一件盛事。春天的宁波,文学大咖云集。 对于宁波,还有一个惊喜,本地青年作家徐海蛟凭借长篇散文《无法抵达》摘取第四届“人民文学新人奖”的桂冠。同时获奖的还有北大才子、央视全国成语大赛、全国汉字听写大赛双料总冠军彭敏(短篇小说新人奖),著名军旅作家王甜(中篇小说新人奖)以及小说家马拉(长篇小说新人奖)等。 人民文学新人奖是由《人民文学》杂志社主办的一个旨在奖掖优秀青年作家、助推富有实力的新锐作家成长的国家级文学奖项。 近日,笔者对徐海蛟进行了采访,试图梳理他的文学人生。 文学 给了他世俗以外的部分 许多年后,徐海蛟的脑海里还常常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小镇邮政所破败的柜台前,手上攥着一张10元的稿费单,为了取到这10元钱,他前前后后往小镇上的邮政所跑了三趟。第一次是没有表明身份的证件,他失望而回;第二次学校开给他的证明,忘了盖章……邮政所的工作人员个个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第三次,他终于从一双不耐烦的手里取到了一张属于自己的皱巴巴、黑乎乎的10元纸币。少年很快忘却了取钱时的种种不快,他骑上单车在村道上飞驰……他心里溢出了一滴蜜,这是少年人生里的第一笔稿费———他发表了人生第一首诗。 或许这是故事起初的样子,或许,少年时代开始喜爱文字的孩子数不胜数,但大部分人会在时间的进程中放弃初衷,生活是不断选择与扬弃的过程。这世界诱惑人的东西特别多,实现梦想的方式也特别多,只有少数人会在寂寞的事业中坚持下去。徐海蛟就是这样少数从少年时代开始就沿着文字出发,而又始终与其不离不弃的人。 徐海蛟说:“当然,一开始,你会认为是一个少年坚持了与文字相伴,是勤奋和汗水换来了收获,但书写进行到后来,你会发现不是我们要坚持与文字相伴,而是我们已离不开书写。确实,到了现在,汉语写作这件事之于我,已经成为习惯与气息的一部分,成为脾气与性格的一部分。”这么多年过去了,书籍、阅读、写作充斥在徐海蛟的日常里,成为日常生活里最坚实的部分。“如果我放弃这种方式,我便成了另一个人。”徐海蛟曾经也有过动摇的时刻,想要放弃写作,至少放弃一段时间。那几年,他调入政府部门,内心的宁静突然被打破了,他再也没有精力用来阅读、写作。一开始,他觉得自己也能像其他人一样,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但很快地他发觉远离文字的日子,让生活难以为继。那段时光漫长而难熬,也十分别扭。徐海蛟说,他会一次次想起文学路上一位中学启蒙老师跟他说过的话:“你进官场,顶多让社会多出一个三流的官员,但我们却可能失去一个一流的作家。”徐海蛟说,老师的话印证了他企图走向一条世俗大道是错误的,也一语点明了他需要怎样的生活,“尽管,我依然没能成为一流的作家,但我必须折回到人生的小道上来,我知道这是内心和灵魂的选择。” 徐海蛟说,他非常感谢命运让他几番蹉跎后又能重新拥抱文字,并最终得以从事与写作相关的工作。确实,写作就像神奇的魔法,一次又一次改变了他人生的进程,文学让他一次又一次摆脱了生命的局限,文学成了他的命运,让许多原本看似不可能的梦想变为现实。 徐海蛟说:“其实,我真正要感谢的是文学,是它给了我逾越世俗的力量,也是它让我保有了一颗轻逸之心,从而在这个喧嚣的世间寻到一种内心化的活法。” 散文 暗合了他的气质 徐海蛟少年时代开始写作,最初迷恋的体裁是诗歌。14岁到20岁那段时光,他一直在写诗,他说那是“少年维特”的忧郁期,所以特别符合诗歌那种敏感抒情的气质。随后,他选择了散文,散文就像外表素朴散淡而心里藏着锦绣的人,徐海蛟觉得散文这种文本暗合了自己的气质。 一开始,像大部分人的写作一样,徐海蛟的写作也是无序的,靠着情绪和外界的触动,想要一吐为快的时候,就动笔写篇文章。但很快地,他发觉这样的书写零碎、随意、散乱,毫无格局可言,他想有所改变,在文字上,他是有自己宏大的心思的。2008年,徐海蛟开始书写他散文的第一个系列作品———乡村记忆系列,这些后来结集为他的第一本散文集《纸上的故园》。到了2010年,他又花时间来写作他的第二本散文集《见字如晤———遇见历史深处的人们》,这是他散文写作的第二个台阶:历史人物系列。而到了2014年,徐海蛟早已不满足于历史人物系列的写作,他觉得历史上的人物是既定的,既定性从某种角度制约了他的才情和表达,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现实中的人,他觉得现实里的人性更为鲜活生动。他开始寻找生活里一些命运奇特的小人物,他用一年时间不断走访,走进寺院,来到街头,走向乡野,又用一年时间完成了第三个系列散文———非虚构系列,这些文字也结集成了一本书《此生有别》,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由最初风花雪月的抒情文章到后来的历史之问,又到现在的人性之思,徐海蛟的散文写作呈现出越来越开阔的气象。就像刚刚获得“人民文学新人奖”的《无法抵达》,这是一篇一万多字的长篇散文,像一组宏大的乐章,写的是山里人进城的故事。人的迁徙与融合几乎是当下中国最不容忽视的问题,在这篇散文中,徐海蛟写下了那些背井离乡的人的疼痛,写下了他们的期盼、梦想和挣扎,他们翻过山,蹚过水,走了八千里长路,可灵魂却被卡在了路上。《人民文学》给出的授奖词是这么写的:“徐海蛟的散文是一幅幅忧伤的画面,无数动心的场景,映出一个群落的命运。作者以冷寂之笔,为自己故土的人们刻下悲悯的祭文。在高楼与桥梁之间,在人情与市井之中,乡村人作为都市文明的异者,无法抵达自己栖身的精神之乡。这是对奢侈的都市世界做出的批判性的注解,也是对情感和人性的归宿的深深热望……” 近几年,徐海蛟的好些散文在读者中影响深远。2011年历史散文《秋白,1935》经《文学港》杂志刊发后,由《散文选刊》和《读者》杂志头条转载,赢得了许多读者的喜爱,并入围当年华文十佳散文排行榜。2013年,他的历史散文《寒霜与玫瑰的道路》也入围中国散文排行榜。而长篇散文《归期不详》则获得2014年度储吉旺文学奖最佳散文奖,并成为宁波高中语文教师高级职称考试的现代文阅读试题。而他的小品文《读秋》《冬天》等也一度是诸多高考模拟卷、中考试题中的现代文阅读考题。 徐海蛟认为,在当下的文学界,散文并不繁荣,人们一说到文学,必言小说、诗歌、散文,散文仿佛是家中的小弟。但徐海蛟说:“散文又是最不该被轻视的,如果反观整个文学史,我们会发现散文支撑了文脉,这个读读《古文观止》就会知道,散文还是读者阅读最广泛的文体。” 徐海蛟尝试用各样的方式进行散文写作,他期望让散文这样一种古已有之的文本能保有最高的写作难度和最深的艺术价值。 儿童文学 只因心里住着一个少年 散文写作的同时,徐海蛟另一个拿手的创作体裁是儿童文学。“事实上,我的粉丝中,队伍最庞大的群体是孩子。”徐海蛟笑着告诉记者,“迄今为止,我卖得最好的书也是写给孩子的。”徐海蛟写过一本儿童小说《别嫌我们长得慢》,这本书出版后备受欢迎,孩子们有的读得捧腹大笑,有的读得伤心落泪。这原本是徐海蛟和孩子们的一个小小约定:把他们写进自己的书中去。没想到这本书一经出版,就带来了热烈的反响,并且还获得了第十三届浙江省“五个一工程奖”,到了2015年度,又获得了浙江省文学作品奖。 徐海蛟说,他写作儿童文学纯粹因为自己心里住着一个少年,况且他认为一个成功的作家必须有一部书是写给孩子的。童年情结让他欲罢不能,另外小读者的真诚也让作者格外感动,他们是真正一字一句读你的书的人。 随着《别嫌我们长得慢》不断地进入小读者的视野,徐海蛟也成为越来越多孩子心里的偶像,他留在文字里的幽默风趣,他对孩子生存状态的疼惜和关注,都让孩子们喜欢不已。在小读者的不断催促下,徐海蛟又开始着手写作《别嫌我们长得慢》的续集《孩子的世界你不懂》。 阅读和书写 理想生活的底色 徐海蛟一直说,这是一个人心浮躁的年代,人们越来越喧嚣,越来越被物质的欲望左右。他必须找到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安静、沉潜、内心化,阅读和写作是一种很好的方式,这两件事是有序的,静态的。他写作,除了想留下一部有分量的作品之外,更重要的是借助书写和阅读的方式,沿着文字铺展的道路,让自己回到精神原乡。他觉得在后现代网络化的生活里,所有人的故乡都在沦陷,越来越多人的心灵深陷于荒漠,他期望文字能够把一种鲜活蓬勃的少年初心留住。 往后的日子,他说并不急于书写,而是要用更多时间来阅读,要用更多时间来体察世态人心,并且找到更符合自身气质的写作题材,他将用自己的笔记录普通人的悲欢疼痛,用自己的笔探测人性更为奥妙的部分。 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站起身来,环视徐海蛟的书房。这是一个20平方米不到的空间,一张写字台,三面自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上挤挤挨挨全是书。这个被书围绕的空间,就是他平常工作的地方。 写作更像一个人的长途跋涉,走过孤独、苦闷、深思,才能触及起初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