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军 杨绛先生辞世的那几天,传媒空间对先生的追悼蔚然成风。作为一个百岁老人的告别,人们内心激活的是对存储百年民族文化记忆的“活档案”的眷恋。对于杨绛先生的追思,人们或许更多的是关注她既珍重又淡然的人生境界,以及她与钱钟书先生的旷世爱情。有一种说法,钱钟书写《围城》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给杨绛解闷用的。《围城》写于1944年至1946年,那时候,他们受困于沦陷的上海,守在家里难免无聊,钱钟书就写《围城》,写一段给杨绛看,写一章给杨绛看,增添生活的乐趣。这就不难理解,《围城》为何写得那么幽默了。 在这里,值得一说的是,钱钟书来过宁波。1939年秋,钱钟书自上海赴湖南出任蓝田国立师范学院英文系主任,取道宁波。“抵浙之鄞县,及诞登于陆,自奉化之西溪口,走嵊县、长乐、永康、金华……经三省五千里,历一月又四日,路非不远,时非不久也。”他留有诗作《游雪窦山》:“兹山未识名,目挑心颇许。入户送眉青,犹湿昨宵雨……” 现代文学史上,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渐欲迷人眼”。徐志摩与陆小曼、萧红与萧军、郁达夫与王映霞、胡兰成与张爱玲……民国时期的许多诗人作家,他们的婚姻与爱情并非“一以贯之”,那些往事如今倒成为人们回望那个年代的别样风景。而另一些长情的诗人作家,他们的坚贞爱情与和美婚姻,直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样的作家夫妇,除钱钟书与杨绛外,还有巴金与萧珊、冰心与吴文藻、沈从文与张兆和…… 巴金与萧珊的爱情,由长篇小说《家》见证。巴金写作《家》时,应该没想过他会因为这部小说而成了宁波人的女婿。开明书局于1933年5月出版首本《家》单行本后,巴金受到众多青年读者的追捧,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宁波鄞县(现鄞州区)人萧珊,就是其中之一。1936年,萧珊还是高中生,读了《家》后热切地给巴金写信,巴金给她回信。书信往来半年多,萧珊主动给巴金寄去照片,说:“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面谈呢?”然后,两人约在一个咖啡馆见面,相谈相欢。 结识后,两人又经历八年恋爱。1944年5月初,41岁的巴金与小其13岁的萧珊在贵阳旅游结婚。巴金回忆说:“只印发了一个通知,没有摆过一桌酒席……她托人买了四只玻璃杯开始组织我们的小家庭。”可以说,他们是“裸婚”。萧珊逝世于1972年,28年里,无论世事如何坎坷,他们始终相濡以沫、相互关怀。 人与人的相识,回忆起来都是缘,尽管形式各有不同。冰心与吴文藻的相识,颇具“偶然性”,而相识后的交心,则与拜伦、雪莱等英国诗人的作品有关。1923年8月17日,邮船杰克逊号从上海启程前往美国,这趟船上,有百余名清华留美预备学校的学生。已先期自费赴美的同学吴搂梅曾写信让冰心在这趟船上找她的弟弟、清华学生吴卓。冰心就托同学许地山去找,结果他把吴文藻带来了,问起名字才知道找错了人。这样,两人就相识了。 船上看着海景,吴文藻问冰心:“去美国学什么?”冰心说:“想选修一些英国19世纪诗人的功课。”吴文藻就列举了几本著名的英美评论家评论的书,比如拜伦、雪莱的诗集,问冰心看过没有?冰心没有看过。吴文藻说:“你如果不趁在国外的时间,多看一些课外的书,那么这次到美国就算是白来了。”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冰心说:“使我悚然地把他作为我的第一个诤友、畏友!” 两星期后,临下船时大家互留住址约着通信。冰心到波士顿的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研究院入学后,收到许多同船男女朋友的信函,她都用威校的风景明信片写几句应酬话回复了。而对吴文藻,冰心却是真正写了书信。然后,两人时有见面,频繁通信,渐渐确定了恋爱关系。数年后,他们先后学成回国,就结了婚。除了生死,再没分离。 说起沈从文与张兆和,有人会想到沈从文的短篇小说《三三》。《三三》叙述的是一个年轻少女的初恋,而沈从文就是一直以“三三”称呼张兆和的。与前面三对夫妇一开始即两情相悦不同,沈从文与张兆和的爱情故事,是以沈从文的苦恋开始的。 1929年,沈从文被胡适聘请到吴淞中国公学当老师。在校园里,学生张兆和的美丽容貌和高雅气质让他一见倾心,便悄悄给她写起了情书。她只是沉默。后来,学校里不知怎么起了风言风语,说沈从文因追求不到张兆和要自杀。那是1930年7月,张兆和情急之下拿着他的全部情书去找校长胡适,说:“老师老对我这样子”。胡适答:“他非常顽固地爱你。”张兆和说:“我很顽固地不爱他。”胡适说:“我跟你爸爸说说,做个媒。”张兆和连忙说:“不要去讲,这个老师好像不应该这样。” 胡适竟然支持这份“师生恋”,张兆和只好听任沈从文的“狂轰滥炸”。在沈从文锲而不舍地追求之下,张兆和开始动摇:“我虽不觉得他可爱,但这一片心肠总是可怜可敬的了。”1931年,两人关系开始密切,沈从文逐渐创作《边城》《湘行散记》等。这些作品中的女主人公,无一例外皮肤黝黑、相貌清秀,而这种相貌的原型,便是张兆和。特别是小说《三三》,凝结和昭示了一生情缘。 1933年9月9日,沈从文与张兆和在当时的北平中央公园宣布结婚,但没有举行仪式。沈从文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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