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四明周刊·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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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6月24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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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冰心散文奖得主

干亚群散文二题

  干亚群近照

  编者按

  干亚群,浙江余姚人,现供职于余姚市文联。从事散文创作多年,已出版散文集《日子的灯花》《给燕子留个门》《梯子的眼睛》《指上的村庄》等,作品多发表于《散文》《美文》《散文选刊》《作家》等,连续四年入选由人民文学出版社、花城出版社、漓江出版社等出版的散文年选,多篇作品入选初中、高中语文考试阅读试题,获得省2012-2014年优秀文学作品奖,2015年度省重要期刊发表成果二等奖、第七届冰心散文奖等。今选登其两篇散文,以飨读者。

  只闻声不见影的播音员

  干亚群

  

  曾经,公鸡替村庄报晓,播音员为我们报时。

  晚饭后,我溜到外面去跟小伙伴玩捉迷藏。正玩得起劲,母亲扯着嗓子喊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回应,母亲会一直喊下去,像叫魂一样。黑夜里被人叫名字有些恐怖,我总担心我的名字经母亲一喊,会莫名其妙地丢在某个角落里,然后在那儿悄悄发芽,悄悄抽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成杂草。所以,我赶紧应一声。母亲一听我的声音,又马上补充一句:“广播都结束了,该睡觉了。”那时,我有些不快,这是一天中对广播员最初的不快。因为,我真的该去睡觉了。

  鸡啼过头遍,天还黑沉沉。鸡再啼,天才蒙蒙亮。我朦胧中听到稀稀落落的鸡鸣。不过,我又很快睡去。

  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息从村庄各个方向传过来。穿衣服的,找鞋子的,还伴着隐隐约约的尿臊味。虽然声音是压抑的,但在晨色未明夜色未退前,声息像掉进了深井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扩音效果。

  不等鸡啼三遍,村里开始吱吱啊啊,那是老人在开门,接下来还有咣当、叮当……老人在掀锅盖,拎水,下锅。各种动作滋生各种声音,那些声音不在地上,却掷地有声。此时的背景是挂在墙壁上那只小广播响起的音乐。虽然东方还没有红,仅仅初见晨曦,但广播里开始播放“东方红,太阳升……”

  老人往灶膛里塞柴火。灶膛里噼啪,老人用布栏围住的膝盖上也噼啪———老人喜欢用膝盖顶住柴火,再用手一拗,柴火被折断了。红红的火焰映了老人打着褶皱的脸,纵横的沟壑变得亮堂堂,像标出路标的机耕路,灶膛里的火肆意地在上面跳跃。

  在广播重复“东方红,太阳升……”的旋律下,东方渐渐发白,再慢慢转红。饭烧好,红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有时,天下着雨,或刮着风,广播里播放的还是那个曲子。风雨中不见东方红,看不到太阳升,而老人们一如既往让一缕缕炊烟在村庄上空升起,像一根根辫子,上面住满了风雨声。

  我接受的音乐熏陶是从广播开始的。音乐是用反反复复的节奏表达我们的絮絮叨叨。同样一句话,说多了会觉得烦,而唱起来感到的是气势。“……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咳呀,他是人民大救星……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咳呀,他是人民大救星……”

  我知道“东方红,太阳升”的后面是“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但我不知道“毛泽东”是谁。奶奶说,是毛主席。我一听,惊了。毛主席怎么可以直呼其名呢?奶奶听了,也惊了。可奶奶解释不了。因为她是我奶奶,我原谅了她。

  当炊烟慢慢散去时,广播员开始播报天气预报,晴,或多云,或转小雨,或有时有阵雨。广播员的声音是脆生生的,充满了感情,如播雨,那个“雨”字有不同的语气:有时有小雨的“雨”,委婉、曲折,后面还有一丝余音,似乎雨滴正在赶来的途中,提醒大家及时做好防备;有阵雨的“雨”,短促、有力,让人马上想到今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里早早有了准备。说到“风”,声音顿挫、干净,丝毫不留空隙。播报“多云”时,那个“云”非常柔媚,有些嗲,似乎风吹稻花,扑簌簌飘过来一阵香。

  此时,我被母亲叫起了床。

  一家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广播。饭桌在广播下面,上面是广播员脆笃笃的声音,下面是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如果遇上家里广播线路不太好,声音像闷在了锅里,那早饭吃得无声无息,一口饭闷在嘴里嚼来嚼去,就是不发出欢快的声响,生怕嘴里的吧唧吧唧掩盖了广播声。对看天吃饭的庄稼人来说,天气情况和人的情况一样重要。如果天气出现情况,人的情况也就好不到哪儿去。

  播报气象消息有一个规律,每次播报两遍,第一遍快,第二遍慢。尽管如此,大家会把两次的气象信息都认真听完,天上的情况掌握了,这一天的力气怎么分配就有了底。

  气象消息播完了,早饭也差不多了。不管是谁,最后几口饭都吃得呱嗒呱嗒响,煞是热闹,似乎那是对播音员的赞美声。

  村里的人谁也没有见过播音员,但她好听的声音稳稳地站在了村人的心里。

  有人说她是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皙,梳一根及腰的长辫子。说这话的人嘴里啧啧有声,与之配合的还有深藏笑意的眼睛。有人猜她是鹅蛋脸,有一对酒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话音刚落,说的人听的人都咧嘴笑起来,可是嘴边只有括弧,没有窝窝,眼角毫不客气往下挤。说这样话的尽是后生。他们在笑声里掩盖着自己的心事,广播员脆生生的声音走进了他们的梦里。但这样的念想只能深深藏着,掖着,每天在广播下回味她的声音,用遐想修补日复一日的辛劳。

  据说村里有一个姓符的后生,有一次偷偷跑到乡里去看广播员。进了乡政府的门,不知广播室在哪儿,又不识字。一个穿四个兜衣服的中年人瞧见了他鬼鬼祟祟的样子,问他做什么。他不好意思直接说找播音员,绕着弯子问,喇叭室在哪儿。四个兜的中年人一听,心里马上明白过来。估计像这样的后生找“喇叭”的人还挺多的。他故意逗后生,说,找喇叭室干吗?后生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四个兜”还想捉弄后生,严肃地问他是哪个村的,来乡政府做什么。后生哪见过这种场面,不待“大干部”再问话,赶紧从乡政府里溜了出来。

  这件事到底还是被人知道了,不过,那时姓符的后生已经有了对象,虽然不是播音员,但表姐的表妹的堂姐也是一个播音员,这多少让他拥有一份美好的感觉,他直接说我堂姐也是播音员,把前面的两个定语全省略掉了。

  年老的觉得这个姑娘福气真好,年纪轻轻吃上国家饭,不用下地干活流汗晒太阳,旱涝保收。对老人来说最动人心魄的不是跟国家干部握过手,也不是被领导树为典型,而是不用看天吃饭。

  他们喜欢用投胎这一词来总结一个人的命运。他们感叹小姑娘这是前世修来的福,今世不用下地干活,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只要动动嘴巴就挣来一年的口粮。世上哪还有这样好的饭碗。老人还赞美小姑娘的智慧,居然天上的事也知道,今天刮什么风,下什么雨,小姑娘都了如指掌,太神奇了。呵呵。

  当然,还有一些姑娘们的猜想,无疑,播音员是她们最羡慕的,见过世面,有文化,把一篇稿子一字不差地念下来。姑娘们把自己心目中认为最时髦的元素赋予播音员,想那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姑娘应该烫着卷发,脖子里系一根丝巾,身上还有花露水的香味。天热了,还有一件漂亮的连衣裙。姑娘们遥想着播音员今天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发。有人悄悄嘀咕,她一定是披着长波浪,涂着雪花膏。有人补充:她穿着皮鞋,因为广播结束前听到的咯的咯声。

  姑娘们在广播下做着活,织布、做饭、打毛衣,一天天长大,直至出嫁为人妇为人母,但回到村里时,广播里的声音还是那样脆生生的,一点都不见老,似乎还停留在小姑娘的静好时光里,而自己早已粗糙得不成样子。于是,再一次感叹人的命运。但,姑娘们连妒忌的心思都没有,觉得那是人家福气好,自己修不来这样好的福气。

  晌午的时候,村口的高音喇叭响起雄壮的乐曲。大家不知道那是大合唱,只知道里面全是一张张嘴巴,似乎全村人都赶到广播站唱歌。老人觉得不可思议,每天咋有那么多人不劳作,尽到广播站唱歌,那工分怎么办?在老人疑疑惑惑的时候,播音员开始播新闻。从乡里再到村里,从上面的种子化肥到下面的好人好事,甚至哪个村的村民捉到了一只五斤重的鳖都播报。

  人们在午饭时刻享受着广播员娇滴滴的声音,往嘴里扒一口饭,耳朵里装一句新闻,似乎那是下饭菜。一顿饭结束,脆嘣嘣的声音连同抛秧排水、鸡零狗碎咀嚼成一份营养,给松垮垮的身子骨注入了氨基酸。下午又有力气去耘田了。

  后来,村里也成立了广播室。村支书为显示自己的权威,自作主张把广播室办到家里,自然他是首席播音员。按照规定,他的播报只能安排在傍晚。当村里人荷锄踏着暮色进门时,他开始播报。广播里初时呼呼几声,继而喂喂几下,似乎能把村上空的暮色给剪破了。那是村支书播报前的节奏,估计他在试话筒。

  村支书的声音飘扬在村庄上空。大家开始有了议论。有的说村支书的声音像破竹杠,听得人耳朵边站满了雄鸭。有的说村支书播报时上气不接下气,怀疑他手里拿的不是稿子,而是一块块大石头。

  其实,村支书识字不多,他念着念着就停了下来,听到的尽是破句,如今天乡干部来村指导工作,他会念成“今天乡干――部来村――指导工――作”。村里人识文断句的不多,也不在乎他破句与否,只是他中途突然停顿时,一村人都替可亲可爱的村支书担心,以为他遇上了啥事,大家上气不接下气似的等待着村支书的播音。广播没有声响,大家从自己的动作上抽回来,像集体默哀一样。待广播里再次响起村支书的声音,大家像听到了“解散”一样,恢复了原来的动作,村里一阵哐当哐当,还有唤鸭喝牛的声音。

  三个月后村支书的播音员一职被罢免了,是被他老婆罢免的,原因是自从他当上村里播音员后,他家的母鸡不下蛋了。他老婆一怒之下,把广播室取消了,责令他马上搬离包着红布的话筒。村支书不敢违抗夫人之命,关掉了广播室。但他也不甘心把广播员的职权交出来,所以,傍晚那个脆生生的广播员声音又回来了。大家集体舒了一口气,吃饭时吧唧吧唧的欢快声再次重现。

  我想着晚上的游戏,对播音员有了不快,那是一天中最后一次不快。

  蓑 衣

  干亚群

  

  小时候我家墙上挂着一件蓑衣,棕褐色的,跟普通衣服不同的是没有袖口,也没有衣袋,上面是坎肩,中间是一排棕榈丝带,代替纽扣。别看外面毛刺刺的,但里面非常平整,即使与皮肤接触也不太觉得刺痒。这件蓑衣是父亲分家时的一件家什,到父亲手里已经有些年月了。当时二叔也喜欢这件蓑衣,见爷爷把蓑衣分给父亲有些不太情愿。爷爷说,你一个教书的,要蓑衣干什么,不吉利。二叔那时在村小做民办老师,一心指望着能转正。

  那时没有雨披,伞倒是有,黑布伞,黄褐色的油纸伞,没谁会撑着伞干活。撑伞到田头的只有“干部”,他们是吃“国家饭”的,一只手用来撑伞,另一只手用来指指点点。他们站在田塍上,用一只空出来的手,指点流过农民汗水的国。一指,一点,然后用那白净的手领取工资。农民不行,心眼可以闲,手脚不能闲,闲了那是败业。一件蓑衣能帮助农民免去败业的可能。再者,雨点一到伞上,声音夸张的大,淅沥淅沥可以转换成滴嗒滴嗒。雨滴落到蓑衣上,一律悄无声息,似乎雨声全被吸进了蓑衣里。从田里回来,家人惊呼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早点回家。雨很大?是吗?蓑衣下的人一脸困惑。

  聪明的先人早就发明了蓑衣,穿着它既不会被雨淋湿,也不会被雪飘湿。雨雪落到蓑衣上,雨迅速钻到蓑衣里,而雪搁在蓑衣上,一抖,纷纷坠落。我一直纳闷,那些雨都到哪儿去了?我们时常在下雨天看到大人穿着蓑衣在耘田、拔秧、插秧,在平镜似的水田上像一个个标点符号,这时倒真像给庄稼指指点点。庄稼似乎得了某种要领,一寸一寸往上长。后来我在课文里念到柳宗元的《江雪》,在空旷的江面上,白雪皑皑,一个钓鱼翁披着蓑衣,头戴斗笠,手持钓竿坐在船头。老师说这是境界,这是空灵的美丽。我一边跟着老师念诗,一边无可救药地联想到村里的那位田翁,一个能够向大地指点的田翁。

  我不知道他那时的年纪有多大,我跟村里的娃娃们都叫他蓑衣爷爷。不过,我们很少有机会叫他,他不常来,他住在另外一个村。他的家特别好找,屋后有一大片棕榈树。别人都不愿种棕榈树,认为是阴树。他一种就种了二十几年。一件蓑衣通常他一个星期就能做好,去取时挑100斤谷,作为蓑衣的工钱。100斤谷也不是每户人家都能随便拿得出,在他那儿赊账的并不少,他从不让人打欠条什么的,蓑衣拿走,谷子慢慢还。别看他花一个星期可以换成100斤谷,之前他得准备很长时间,仅剥下来的棕榈皮在缝制前还需要做许多的加工活,如晒干、浸泡等。

  他做蓑衣往往在晚上,一把竹椅子,一盏煤油灯,还有一张小木桌,一根针和一团棕榈绳。他往煤油灯盏里注入小半碗煤油,拔一拔灯芯,然后开始做活。晚上村里一户人家一盏灯,家里人全凑在灯下,各自做事,一起说话。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一些人,与其说取一点光,不如说是沾点光。他家是村里唯一点两盏煤油灯的。他做蓑衣时不喜欢旁边有人,一定要在清清静静的环境下才能让针线活动起来。独自守一盏煤油灯不是浪漫,而是奢侈,他是那个时候村里最奢侈的人。油灯下穿针引线,一片片的棕榈轻轻发出“蓑蓑”的声音。此刻,静夜无边。

  他像细心的婆娘,一针来,一针去,结实而匀称的针脚既是他手艺的体现,更是他心灵静修的注脚。他把夜晚的幽静缝进蓑衣,也把自己的沉静扎进棕榈片中。我们当然无从知晓他在缝制蓑衣的时候会想什么,或想到什么,可很多人却有这么一种感觉,他做的蓑衣穿在身上比张裁缝做的衣服更舒服。张裁缝的嘴跟他手中的剪刀一样,什么话到了他嘴都是尖尖的。张裁缝心眼并不坏,手艺也不赖,就是嘴巴子太厉害。村里人大多不喜欢请张裁缝到家里做衣裳,主要是张裁缝一边做活一边像个长舌妇样东家长西家短的,一天下来嘴巴似乎没停歇过。村里的婶婶们一直怀疑衣服这么容易磨损,是不是张裁缝的嘴巴在啃?

  据说蓑衣爷爷的祖上是我们这里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户人家,整个村的房子他家就占了一半。到了父辈家道开始中落,到土改时他家的房子与田地差不多都变卖完了,也因这个帮他逃过了一劫。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命还不错,虽然没有享受到祖辈的福,也没有从父辈那儿继承家产,留给他唯一的好处是曾让他念过几年的私塾。学做蓑衣,有的说是曾做过他家长工的一个老人教会他的,也有的说是他自己偷偷跟人学的。有的话传来传去会变得越来越离谱,甚至掺和进去一些是是非非,但对于他的一些话,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后也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不多不少,只有那么几句话。似乎没有人舍得给他添加进去一些不属于他的内容。

  他常说他记性很差,见过几次面后还是叫不出名字,可他一看到某人穿着他做的蓑衣,一定能叫出那个人的名字,而脱下蓑衣后,他又认不出来了。这是非常奇怪的事。刚开始别人不太相信,以为他故意的,只是他故意这样做似乎又没有理由,他的性格可是很好的,从不与人计较,说他好,呵呵几声,说他不好也呵呵几声。后来,大家发现他真的是这样。不管这个人多少年未见,只要一见蓑衣,他准能直呼其名,一点不会出错。大家认为他肯定在蓑衣上作了记号,但没有人在自己的蓑衣上找到一丁点信息,规规矩矩的针眼,严严密密的缝合,除了型号有些异同外,几乎一模一样。

  蓑衣到了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慢慢有些落寞,雨天干活的情形不如六七十年来得紧密,村里人虽然还是靠天吃饭,可很多人已经不在乎雨天那些辰光。田翁的形象被头戴草帽肩扛锄头所取代。蓑衣退出了人们的视线,雨披和漂亮的花折伞出现在村道上,那样子确实比厚重又毛刺刺的蓑衣来得好看、轻便。

  有一天,门口来了一个人,问我父亲有没有蓑衣,他想收购。父亲觉得很奇怪。他说,他受人之托,买几件蓑衣放到农具博物馆。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往墙壁上瞟,上面挂着一件蓑衣。父亲没有把蓑衣卖给他,不管这个人怎么磨嘴皮。但从他的嘴里知道了一个信息,邻村那位做蓑衣的老人已经作古,做了大半辈子的蓑衣却一件也没有留下。老人的儿子建议这个人去周围的村子打听打听,可能有的家里还有蓑衣。父亲一听,更加坚定要留下这件蓑衣。可惜,这件绝版的蓑衣在打井的时候,垫到了井底。据说,有蓑衣垫底,井水又清又甜。的确如此。不知道井底的蓑衣还在不在。我有了一种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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