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枫 现在买日常用品,老老少少都已习惯了进超市。进门一推小推车,边浏览货架边把需要的物品望推车中一放,倒也方便自在。老外将此场所命名为“supermarket”,即所谓的“超级市场”。我小时候是万没想到以后购物还要到“超级”的地方去,那时,老百姓购物只认国营商店,私人的就是杂货铺子了,也叫杂货店。 杂货店一般都是小小的一间,店员即店老板。他们一般不花费脑筋给自己的私家小铺子取店名。只有个别店老板在开张时会给小店挂个题名的匾额。小买卖人肚子里墨水少,做事讲究实在,不兴文绉绉的词儿,所以这些小杂货店起的店名不外乎“益民小店”“利民小店”之类。总之,它们直抒胸臆:咱为的就是老百姓。 杂货店的特点是“杂”。这个“杂”,不是杂乱无章,纷繁芜杂的意思。这里的“杂”,意味着货品种类繁多,一应俱全。当然,杂,也不是无所不包,它只是一种民间小百姓的周全细致,表示这里齐备了大家日常生活中时时需要的或是能应不时之需的大部分货物。 那时候我家住在一处墙门内。出墙门,过弄堂,就有一家门面狭小,很不起眼的杂货店。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因妻子左脚略跛,外出做工困难,所以每天就在自家的杂货店里拾掇、照料。小店里的东西都不贵,你日常需要的东西大多齐全。比如母亲炒菜时常会发现瓶底已空空如也的油、盐、酱、醋;父亲用来点烟的自来火(大时候还不怎么用打火机),至于喜欢在外面疯跑着玩耍的我,三天两头要用红花油、紫药水来治无谓折腾出来的“跌打损伤”。此外,还有什么草纸啊,灯泡啊,小到热水瓶塞子、橡皮筋,大到雨伞、脸盆。只要你说出名儿,店主八成会从那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变魔术似地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帮你拿出来,而且价格公道,质量牢靠。 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因工作缘故,暂租在联丰新村。有天晚上突然停电,我下楼想买支蜡烛。但穿梭了附近好几个明光朗照的中型超市,竟然都没有。当时走在月光下的我忽然无限怀念起儿时家中一停电,就能在弄堂口小店里买到白蜡烛的时光。而那一次,虽然说不上是“踏破铁鞋”,但我也是兜兜转转去了好几个商店。最后无奈之下,在附近一家饰品店里买了一对价格不菲的万圣节南瓜蜡烛用来照明,想想真是有点浪费,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杂货店本小利薄,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慢慢销声匿迹。不过,我还是很怀念它们的,尤其怀念童年时那家几乎每天光顾的小杂货店。早上背着书包去上学,路过那里,望进去,店主人夫妇正坐在一张低矮的小圆桌边吃泡饭,水润圆滑的米饭上搁着半截香喷喷的油条。杂货店里的女人见我一个人匆匆朝学校跑去,总会不称名不道姓却非常亲切地招呼我一句:“上学去啊!没大人带着,自己在路上多小心着点车子!” 而我也会边跑边扯开嗓子大声回应:“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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