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茜茜　绘）

秀水街这个老地名承载着许多宁波人的记忆。（丁安 摄）

民政部门曾就通途公路的规范命名方案广泛征求市民意见。 　　（丁安 摄）

　　本报记者 龚哲明

    一个地名，不是简单的地域区分，而往往是当地历史积淀的文化符号，也是探究当地“乡愁”记忆的“活化石”。这是市政协委员、宁波日报报业集团都市报系总编辑王存政为地名所作的文化上的注释。

　　随着旧城改造和城市化推进步伐加快，老地名的消失和新地名的诞生，似乎每天都在进行。关于保留具有地方历史文化意义老地名和赋予新地名更多地方文化特色的呼声，从来都没有停息过，甚至一些有识之士希望“复活”那些已经在城市化中消逝但能够寄托老宁波人“乡愁”的老地名。

    地名乱象迷人眼

　　客观地讲，我市的地名管理工作走在国内同类城市前列。《宁波地名规划》荣获２０１５年度国家优秀地名规划，宁波市地名信息服务管理平台被中国测绘和地理信息学会评为国家测绘科技进步二等奖。此外，我市还被民政部列为２０１６年地名地址建设全国试点单位。

　　但从规范化、标准化角度来考量，我市地名仍存在“大、洋、怪、重”（刻意夸大、崇洋媚外、怪异难懂、重名同音）等现象。８月３０日，在以“城市地名规范化和科学化”为主题的市政协委员月谈会上，这些地名乱象成为市政协委员们集中抨击的对象。

　　“大”，表现为在一些地名的命名中喜欢用“东方”“世纪”“中央”“亚洲”等宏大的称呼，缺乏地方文化特色。

　　“洋”，表现为用一些与本地毫无瓜葛的洋名字作为地名，如“瑞士”“威尼斯”“林肯”等。据不完全统计，全市仅以“威尼斯”命名的小区、会所、俱乐部、酒店、超市等就不少于十个。

　　“怪”的情况也很多，如一小区命名为“＊＊阑珊”，《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对“阑珊”的解释是“衰落、衰减、零乱、散乱”的意思，如春意阑珊、灯火阑珊，没有任何美好的意义。

　　重复的地名就更多了，如两条“苍水街”的现象。由于城市建设把原本“Ｚ”字形连贯的“苍水街”隔断成两条，十多年来，两条“苍水街”就一直这样默默地共存着。

　　与一般街巷命名相比，新开发楼盘的命名问题较多、规范化程度较低。政协委员们对一些房地产商乱用、滥用地名表示了担忧。根据记载，公元１３８１年，明州府改为宁波府，意为海定则波宁，这是宁波定名之始，而现在“宁波府”却成了一个房地产楼盘的名字。“这个楼盘可能出现的任何负面信息，都会给宁波形象带来不利影响。”一位市政协委员在发言中表达了他的担忧。

　　一些新命名的地名毫无特色，而且有模糊地方特色之嫌。如姚江湾头附近有个公园取名为“新三江口公园”，名不副实，三江口顾名思义应该是三条江的交汇处吧，但这个看似“三江口”的区域其实只是一条姚江。市政协委员、市气象台副总工程师黄鹤楼说，在宁波，三江口专指姚江、奉化江和甬江交汇处。

　　地名乱象成因多

　　“‘大、洋、怪、重’乱象的形成有多种原因，既有历史的，也有现实的；既有经济的，也有文化的；既有法规滞后的原因，也有管理体制不顺的问题。”市政协委员、民盟市委会秘书长陈化贤分析，一些道路重名问题通常因为行政区划调整而产生；一路多名问题，往往是断头路打通以及街巷拓宽而产生；门牌空号问题，经常是旧城改造、撤村建居等原因引起。

　　“老地名被废弃的最主要原因是在城市化过程中老地名所指示的地理实体消失了。”对宁波地名颇有研究的市政协特邀专家徐雪英说，地名的“新老交替”虽然是必然的、合理的、无法阻挡的，但是具有历史印迹作用的老地名是一个地方的宝贵文化财富，要让它们与宁波新地名互生共荣。

　　徐雪英列举了现在已经消失了的“冰厂路”“冰厂跟”这两个地名。看名字，这两个地名跟冰厂有关。历史上，东门口一带是海洋渔业集散地，很多运输海鲜船只每天都航行在甬江上，需要大量的冰块保鲜。当时，在甬江东岸一带，现江东北路一直到常洪隧道附近，出现了很多用稻草搭起来的大冰窖，也就是冰厂。冬天时，农民敲开河中冰块，一筐筐挑进冰厂，一层层码好贮存起来，再铺上厚厚的稻草，等第二年天热冰海鲜用，冰厂附近的道路就有了“冰厂路”“冰厂跟”这样的名字。“这是两个很能反映宁波过去商业和地域特点的地名，消失了十分可惜。”

　　这些年，我市在规范地名方面也做了一些努力，取得一些效果。如东西贯通的通途路和中山路，原来延伸到中心城区之外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名字，但现在整条路都叫一个名，而以东路、中路、西路等来区分不同路段。

　　让地名承载地方文化

　　宁波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如何让“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阿拉”依然能找到回家的路，留住记忆中的“乡愁”？如何在全域都市化背景下，切实做到地名“名正而言顺”，不因重名、怪名影响群众的生产生活？如何克服贪大求洋、名不副实的流弊？市政协委员们为自己接下来的答案设定了一串问题。

　　建议借鉴市场准入的“负面清单”制度。陈化贤说，要明确凡有损国家主权和民族尊严，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背公序良俗等的要排除，属于“大、洋、怪、重”情形的要回避，而清单之外的可以自主命名。

　　建议建立地名专家委员会，对地名命名实行专家论证制度。目前，宁波已有众多成员单位参与的地名委员会，下设办公室，负责地名审核审批工作。但是，历史地名作为一种文化遗存，与当地的民俗、传说、历史人物、宗教信仰等密切相关，废弃或更名时应邀请历史地理学家、文化学者、民俗学研究者在内的专家进行论证。委员们不约而同地建议，进一步完善政府主导、专家论证、公众参与的运行机制，把公开征集、社会公示等列为地名决策程序，倾听专家意见，引导群众参与，增加决策透明度。

　　建议理顺管理体制，严格把好地名审核审批关。有的地名取名十分随意，项目施工队为方便称呼而给项目取的“临时名”，最后竟然变成了“真”地名。委员们呼吁，有关部门要切实担负起责任，从源头上把好关，不要让“谁建设谁命名”变成了建筑工程队命名。

　　建议加大历史地名的保护和传承力度，赋予地名更多地方特色文化，展现一座城市应有的文化自信，展示一座城市民族特色的“国际范”。陈化贤说，在《宁波地名志》丛书编撰过程中，要结合名人轶事对相关历史地名进行注解说明，挖掘地域文化，彰显地方特色，形成地名景观。

　　“地名是地域历史中的‘ＤＮＡ’，它深深烙刻在城市生命里。”徐雪英举了个例子，对在外玩耍很晚才归的孩子，宁波“阿姆”常常会骂道：“你游六门去了啊”。外地人对这里的“六门”一定莫名其妙。其实，“六门”指的就是宁波老城的六道城门，分别是东渡、灵桥、长春、望京、永丰、和义。“现在城墙虽然被拆除了，但在城墙原址上修建的道路分别冠以城墙名，也能给后人留下明显的追溯线索。”她对天一广场、月湖盛园建设中，把因建设消失的诸如“旗杆巷”“右营巷”“白水巷”“郁家巷”等老街老巷的名称在广场道路中予以保留的做法给予高度评价。“希望在今后的开发中，这样的事例还能更多些，别让有意义的老地名在渐渐升起的高楼丛林中一个个倒下。”

　　“地名要擦亮宁波的古色，唤醒宁波的秀色，叫响宁波的特色。”市政协委员、市文广新闻出版局文物处处长徐建成则建议，对城市新地名应该作文化性规划，让新地名也能讲好宁波的故事。譬如城市街巷中可否命名一条“青蒿巷”，体现以发现青蒿素而成为我国第一位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的屠呦呦女士是宁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