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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14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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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挣扎及其意义

———读《施蛰存小说》有感

  孙文辉

  

  近期从孔夫子旧书网购得吉林文史社出版的《施蛰存小说》,连日细读,不禁感佩施蛰存这个中国早年的“新感觉派”代表人物,绝非浪得虚名。在其小说中,主人公常常是不安分的,他们生活在现实世界,却在心理世界挣扎。他们具有与世俗常人同样的欲望,却由于外在规范的束缚不能通过正常的渠道获得满足。但不能满足的欲望并不因为长期没有实现而减弱或消失,反而因为规范的压迫更具力量,于是形成了小说人物丰富而曲折的心理波澜。

  《将军的头》表现的就是一位有着复杂心理动机的“英雄”。花惊定作为名将是完美的,他外表俊美,仪态威严,善于练兵打仗,无往而不胜。这样的身份和形象既是一种光环,也是一种枷锁,促使花惊定的一言一行必须符合人们对他的某种行为期待。花惊定自己也在不自觉地塑造自己。

  但施蛰存总以世俗人的眼光发掘这些“理想的人”身上的“不理想”的元素。当手下的骑兵调戏一个姑娘的时候,作为将军,花惊定毅然按军法处决了那个骑兵,但作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的声音非常的清脆”,想“也难怪部下的骑兵要干出不正的行动了”。这时的花惊定显然与被杀的骑兵无异了,只不过由于身份的约束,没有将心理动机现实化而已。当花惊定发现姑娘的哥哥战死后,他“满心得意”地回转马头去村中寻找姑娘,姑娘看着这无头的将军,却以极其漠然的态度调侃起来:“喂!打了败仗了吗?头也给人家砍掉了,还要洗什么呢?还不快快地死了,想干什么呢?无头鬼还想做人么?呸!”这不啻一个晴天霹雳,花惊定刚刚萌发的情爱之花刹那间化为乌有。读到这里,人们往往动情于花惊定对姑娘的执着,却忽视了花惊定的眼泪———暗示着欲望在身份的压迫下的顽强与惨烈。

  如果说这类“理想的人”出于身份的考虑,要通过主动放弃人的世俗内容而变得完美,那么另一类“残缺的人”则因不幸失去人的世俗内容而变得残缺。在施蛰存的小说中,“残缺的人”主要是一些生活上不美满的女性,如周夫人、婵阿姨、素贞、卓佩珊夫人等。与“理想的人”相比,施蛰存对她们的世俗欲望流露出更多的同情与理解,他站在她们的立场上,努力用精细的心理分析探寻她们异常行为背后的合理性,肯定被扭曲了的世俗人性的正当性。

  《春阳》的主人公就是一个典型。十几年前,婵阿姨的未婚夫在吉期前突然去世,为了得到继承权,婵阿姨毅然抱牌位成亲,但用青春换来的大笔财产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预想的幸福。眼看着昔日的女伴一个个嫁人,享着天伦之乐,婵阿姨日甚一日地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来。当她从乡下来到上海,在都市的繁华和温暖的春阳的刺激下,婵阿姨尘封已久的欲望被悄悄地唤醒了。在银行,婵阿姨发现一个年轻的职员对着她瞧,不禁“心里一动”。出了银行,阳光、男人、女人使她久闭的欲望热烈地燃烧起来,甚至冒出了“人有的时候得看破些,天气这样好”的大胆念头。

  不过,婵阿姨在寻求残缺的世俗内容时,始终受到一股被金钱异化了的力量的制约。她看着南京路上花花绿绿的商品很动心,但结果只买了一条毛巾手帕。她很想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而结果只在冠生园里吃了一元钱的东西。她看着夫妇俩带着孩子幸福的样子,有“一种极罕有的勇气奔放起来,她会想,丢掉这些财富去结婚罢”,但一想到旁人和族人的讥讽,她又沉郁下去了。金钱对于婵阿姨来说是个“鸡肋”,扔掉它,从前的牺牲就会付诸东流;保留它,并不会给她带来实质性的幸福。当银行职员叫她“太太”的时候,她内心所有被唤醒的世俗欲望刹那间灰飞烟灭。由此,我们也见识了世俗欲望的微末与深广。

  施蛰存通过小说唤醒了人们长期被各种规范所遮蔽的世俗欲望与权利,从而把“人的解放”的命题推广到了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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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