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晓燕           

　　今天是什么日子？农历九月廿七。旧时每逢这天，老宁波就会说这么几句老话：“九月廿七风，懒妇掏家箜。懒妇是介话，十月还有一个夏！”时令到了九月廿七，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刚过，预示着冬季将要来临。这时候寒风渐起，气温骤降，懒妇不得不着手为家人赶制冬衣，于是匆匆忙忙去掏“家箜篮”里放置的针头线脑、尺子剪刀之类。懒妇心态挺好，她一面掏，一面自我安慰道：急什么呢？又勿会冻煞咯。十月天气还会回暖，到时候像夏天一样热哩！

　　大概是因为她直到天气转冷才开始动手，所以被人讥为“懒妇”。其实懒妇也有懒妇的难处，啊呀，实在是太忙了！旧时妇女承担的家务劳动之繁重，一定超出现今许多女孩子的想象。要知道，那时候既没有煤气灶，也没有自来水，一般人家更没有代步工具。烧饭用的是柴火灶、煤饼炉；洗涤用的是井水、河水；出门乘的是两条腿的“11号车”。作为家庭主妇，火要生，柴要劈，水要提，米要背……还要发挥高智能全自动不用电的“吸尘器”、“洗衣机”、“缝纫机”等等的功能，每天忙得“吃饭吞，走路奔”，像个陀螺团团转。 

　　好了，今天“懒妇”终于开始她宏伟的“冬衣工程”了。这个时候做衣服，其实是准备过年的行头。以前人们普遍收入不高，布票又有限制，一年到头难得添件新衣裳；但是过春节是必须焕然一新的，这叫做“正月正，新新衣裳穿上身。”之所以称其为宏伟的“工程”，是因为工作量确实非常大。那时候几乎没有现在最常见的这种三口之家；多数家庭三代同堂，孩子好几个；又不作兴买成衣穿，一家大小六七人甚或十来人的衣服，就靠女主人一针一线缝出来。正像儿歌《囡囡宝》里唱的那样：“囡囡宝，侬要啥人抱？我要阿爸抱！阿爸出门赚元宝。囡囡宝，侬要啥人抱？我要阿姆抱！阿姆纺花做棉袄……” 

　　都说宁波人聪明能干，宁波的“红帮裁缝”名扬天下；没有学过裁缝的宁波“阿姆”们，也个个无师自通。都说上海人脑子“哈灵”，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上海城隍庙商场推出了一种牛皮纸做的衣服纸样，男女老少的四季衣裤一应俱全，与实物的比例为一比一，是裁剪衣服时“依葫芦画瓢”的理想“葫芦”，这也帮了不少宁波“阿姆”的忙。

　　不过，这些衣服纸样虽然品种齐全，使用方便，式样却很单调。因为当时穿衣服也讲“革命化”，全国人民高度统一，谁如果与众不同，那就是奇装异服，是绝不容许的。您听听这段顺口溜怎么说：“阿飞阿飞真犯关，小脚裤子花背单。阿飞飞得高，我有高射炮；阿飞飞得低，我有滴滴涕……我撩起铁扫帚，把阿飞扫到阴沟里！”为什么叫他“阿飞”？阿飞为什么“犯关”？原来他竟敢穿“小脚裤子花背单”！你的裤脚为什么小于6寸？你的“背单”为什么要“花”？对你这样的“阿飞”，当然是毫不留情，无论飞到哪里，都打得你落花流水！

　　时至今日，习惯于在淘宝网上“衣来伸手”的小宁波们，既不必九月廿七掏家箜，更不必担心裤脚被剪破，买衣服随心所欲，穿衣服自由自在，羡煞当年的“懒妇”和“阿飞”！老宁波们也不甘落后，与时俱进，一改年轻时不是“白加黑”、就是“灰太狼”似的暗淡形象，穿上了丰富多彩、美观得体的时装，显得精神几分、年轻几岁！不管是老宁波还是小宁波，都要加倍珍惜这样的日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