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志藏 30多年前的一天,浙东穿山半岛上一个叫白峰公社白峰街后弄口的地方,临街的供销社饮食店旁热气腾腾的摊位前,一个10来岁的小男孩手捏粮票和钱,买到了一只刚出笼的盖着红印的大油包。然后,三个小男孩围在一起,一分为三,吃得津津有味,其中的一个就是我。三个人中,我最小,我是跟着比我大几岁的本族兄弟去他亲戚家玩的,当时的我一无钞票二无粮票,本族兄弟的兄弟用大油包来招待我们,成了物质匮乏年代的“超级享受”。 这是粮票时代我记忆最深的镜头之一。 民以食为天。粮票是买粮的“通行证”,有钞票无粮票不行,必须钞票粮票“两票齐全”,方可购粮。作为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我,对粮票不仅记忆深刻,而且怀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农民家庭因无粮票分配,粮票更成为一种稀罕物。 除了粮站买粮外,当时上饭店吃饭,到饮食店、商店买食品,同样需要“两票齐全”。粮票分为全国粮票和地方粮票,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全国粮票,因为全国粮票是粮票中的“老大”,全国通用。地方粮票通常只限于发行区域使用,跨区域就不买账了。并且由于级别不同,印制质量差异也很大,全国粮票印制精美挺括,而地方粮票纸质绵软,较为逊色。 粮食是农民种上来的,农民却拿不到粮票,而不种粮食吃供应粮的城镇居民却月月发粮票,这是当时“城乡差别、工农差别、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中的“一别”。那时候,农家有人要出门,或者用钱去向人买,或者有居民亲戚的,则去向亲戚要,但人家给了,他家饭就不够吃了,农民就背着大米去换。当然,也可去粮站换粮票,但必须得有证明,如生产大队干部去外地开会、参观、学习,“赤脚干部”就手拿公社证明,背着大米去粮站,粮站工作人员按天数给你计算好,换成粮票。但一般的老百姓,就很难享受这种待遇。所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粮站站长的头抬得高高的,就像攒在他手里的粮票,骄傲得很。 于是,当时也滋生了地下的“粮票市场”,农民用自家养的鸡和鸡生的蛋,私下去换粮票,久而久之,出现了专门倒卖粮票的人,那时属于严厉打击对象。 后来,上高中了,我们农家子弟用饭盒盛米,吃的是蒸饭。与我同班的有很多部队子弟和居民户子弟,则用粮票换中学食堂的饭票。我们吃饭时忙着去取自己的饭盒,而他们去食堂盛饭,令人羡慕,没办法,这就是差别。 再后来,高中毕业,回乡务农,也做过代课教师。几年后因会写报道,又被试用为公社“半脱产报道员”,是“吃谷”(当时对非正式国家干部的一种戏称)的准公社干部了。没有粮票发,去食堂吃饭,就背着大米换饭票。这样过了三四年,到了1984年3月,我经过考试考核,几经曲折终于被特招为正式国家干部,“吃谷干部”变成了“吃米干部”。第一个月,我领到了30斤“骄傲的粮票”。当了十几年生产大队党支书的父亲甭说有多高兴了,儿子成了公家的人。我自己也很激动,觉得“骄傲的粮票”归我主宰了。 1993年,粮食实现敞开供应,粮票在通行近40年后,悄然退出历史舞台,这是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 有一天,我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了一沓沓粮票。昔日“骄傲的粮票”已走进幕后,不再具备流通职能,摇身一变而成为收藏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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