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晓慧 有人旅游是为了游山玩水,有人旅游是为了增广识见,而有人旅游是为了追寻相关的历史和文化,缅怀那些在人类文明史上做出过不朽功绩的前辈名家。李辉先生明显属于最后一种旅游者。作为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第五届和第十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之“年度散文家”奖项的获得者,李辉先生的文笔功夫自不待言。这本《雨滴在卡夫卡墓碑上》是他1992年至2014年间所进行的十次文化寻访的文字呈现。用作者自己的话来形容这一段段各具特色、别具情怀的历程,便是:“换一种方式旅游,换一种方式追寻……于是走读之间,人融进风景,融进历史。” 我们一直试图去理解那些文学大师,从他们的作品中,也从他们的人生履历中探究一些属于心灵的真谛。而李辉先生觉得最好的“理解”,应该包括去他们的故土家园看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觉得卡夫卡的身上具有浓郁的“布拉格气质”,于是便来到了捷克。从作家诞生的故居到安葬的墓地,细细追索。卡夫卡的小说有一个永恒的主题,那就是孤独。“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太人,他在犹太人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人,他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作为劳动保险公司的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因为他把精力花在家庭方面,而‘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从这一段后世对这位伟大作家的评价中,我们看到的是卡夫卡逼仄的生存“空间”,没有归属感,没有被接纳感,茕茕孑立,只能与文字为伴。然而当李辉先生真正置身于布拉格这座小城时,发现卡夫卡早已经成为此地的文化标志:各式各样的T恤上,大大小小的搪瓷杯上,还有琳琅满目的招贴画上,卡夫卡被人们巧妙融入到了商业轨道之中,从而吸引着无数游客的崇敬目光。李辉先生去拜谒这位作家的墓地时,下起了雨,而作者发现,卡夫卡竟没有自己单独的墓碑,而是和父母安葬在一起。他先于父母去世,这反而促成了一种亲情的温暖———因为再怎么孤独,还有父母接纳他,并以合葬的方式永远守护在他的身边。 2014年,作者来到了英国牛津。奥威尔最著名的作品莫过于《动物农场》和《一九八四》。因为李辉先生在1984年时就认识了萧乾先生,而萧乾先生在“二战”期间逗留英国长达七年,和奥威尔多有交往———1922年到1927年,奥威尔在驻缅甸的印度民警处工作。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作家的这一段经历得到了BBC(英国广播公司)的重视,英国方面特意聘请他主持向印度听众介绍东方战况的节目。当时,奥威尔就找到了正在伦敦大学学习的中国作家萧乾。根据现在留存下来的资料,当时,奥威尔曾这样向全世界介绍中国的抗战:“是什么使得中国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坚持战斗?简而言之,是他们为自己的自由而战,绝不会有投降的意识在!” 李辉先生的寻访之旅,其背后是对历史和文化的好奇。在瑞典,他探究了斯文·赫定在中国的冒险人生。这个筚路蓝缕的探险者,这个地地道道的“老外”,一次次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上,伴着悠悠回荡的驼铃声,走过库尔勒,走进塔里木,眺望过博斯腾湖和孔雀河,当然最为后人熟知的是:赫定和他的考察队还发现了被历史的暗尘掩埋了许久的楼兰古城。 在阿姆斯特丹和巴黎,凡高兄弟的情谊如此隽永迷人,这份情谊成就了一个天才画家身后的辉煌;在柏林远郊的波茨坦,作者寻觅的是“二战”以后在此发生过的几个大国首脑之间的政治博弈;而在香港的一个小乡村里,分明还荡漾着民国时期的文化余韵;作者甚至还走访了瑞典的两个监狱,因为在他看来,这个特殊的所在恰恰是一个民族政治观念和文化观念的综合反映。 《雨滴在卡夫卡墓碑上》是非常优美的行旅散文,也是具有历史深度的文化散文。李辉先生通过十段忠于时代的人物故事,求问着历史中隐藏的种种可能性和复杂性,而有些文化和历史的记忆是永远不会褪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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