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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3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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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隘老街

  邱隘老街(乐树桢 摄)

  陈 云           

  

  风从灰蒙蒙的空中刮过,沿着犬牙交错的邱隘老街廊檐,掠过冷幽幽的邱隘河面,悄然降落在一少年身上。少年双手蜷曲,趴在打铁店矮木门上,两眼死死盯着店铺里:火红的风炉,窜起一尺多高火苗;飞溅的铁花,如流星璀璨;铿锵的锤声,声声入耳……一块废铁转瞬间在打铁匠手里变成一把锋利的镰刀。未等铁器冷却,迅疾插入清水淬火,“嗤”的一声,冒起一阵青烟,瞬间弥漫整个黑漆漆的小屋……看到这里,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足地咧开了干巴巴的嘴唇。

  那是1974年的秋天,我就是这个趴在邱隘老街打铁店门前痴痴傻看的少年,那年我10岁。

  邱隘老街南北走向,沿河而建,长百余米。老街地面由大块青石板拼凑铺就,约3米宽,较为规整。老街店铺门面一律朝东,店铺房屋以木结构为主,上下两层,一楼开门营业,二楼住人,外墙则大多由灰砖砌成。百米老街廊檐虽高低不一,参差错落,但连绵不断,日夜为路人遮雨挡风。

  打铁店的南边,有副食店、饭店、煤球店等。老街上有3家副食店,分布在前桥头、新桥头、后桥头。位于前桥头的这家副食店,除了正常营业,主要还负责为各乡村副食品代销点备货。副食店下午关门较迟,有时放学后,我又饿又馋,会跑进店里,花4分钱、1两粮票买一块苔条饼,或1分钱买两件“赤膊糖”(没有糖纸包裹)。我从没进邱隘饭店吃过一次饭,倒是记得饭店里有个“快手嬷嬷”,清亮的吆喝声萦绕脑际,永难忘记。邱隘饭店每天早上供应早点,顾客只要报上想买的品种及数量,“快手嬷嬷”不假思索大声吆喝:大饼几只油条几根,一共几角几分、几两粮票。一边嘴里报价,两手同时翻飞,找零的钞票、粮票转瞬放上柜台。往往这个时候,顾客自己还没算明白账目。“快手嬷嬷”当属邱隘的“最强大脑”。

  煤球店以南,有岔道,直行0.5公里,是邱隘粮站;岔道右拐往西200余米,便是71省道(现为盛莫路),呈丁字形的邱隘汽车站孤零零地矗立路旁,这是当年通往镇外的唯一一个公交车站。沿着71省道往北1公里左右,与东西走向的329国道交汇,西行7公里左右,便到了宁波市区。

  打铁店的北边,则有药店、供销社农具店、肉店、理发店、酱油店、水产店、蚂蚁店、豆腐店、卫生院等。

  邱隘药店是少时的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药店兼售中西药,对我吸引力最大的,是药店兼营民间药材收购。晒干的橘子皮(陈皮)、晾干的鸡肫内壁(鸡内金)、干燥后的甲鱼壳(鳖甲),甚至是风干的冬瓜皮(翠衣),都可以拿到药店兑换零钱,一两角钱足够我一个月买零食之用。

  供销社的农具店像个大仓库,除了陈列各种待出售的农用物品,也出售诸如扫帚、畚斗、拖把等生活用具。酱油店主营也是副食品,主要服务镇上居民。20世纪六七十年代,镇上居民日用的火油、火柴、棉纱、老酒等大多在酱油店凭“购物卡”定点购买。邻居胡琴门里住着的秃顶伯伯是酱油店的职员,秃顶伯伯很喜欢小孩,见我去打老酒,接过“购物卡”,背过身去,假装去盖“已购”的红戳子,实际上是装个样子。我取回“购物卡”时,一眼看到老酒的格子内还是空白,心里明白是秃顶伯伯照顾我,亲热地叫一声“伯伯再会”,开心地一蹦一跳跑回家去。

  蚂蚁店其实是副食品兼南货店,店内有个店员戴一副眼镜,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对顾客老叟无欺、一视同仁,其绰号叫“蚂蚁”,蚂蚁店由此得名。上学前,有次我跟着母亲去蚂蚁店购物,看见玻璃橱窗内摆放着彩色玻璃跳棋,一下子就迷上了,一向乖顺听话的我,唯一一次在大人面前耍起赖皮,始终不肯走。最终母亲拗不过我,买下了这盒玻璃跳棋,这是家里当时最昂贵的玩具。

  卫生院以北,是一大片开阔的农田。沿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走出1公里,就到了航船码头。每天清早有一班航船开往宁波,10余条带篷的木船首尾相连,在机船的动力牵引下,“嗒嗒嗒”慢条斯理向前爬行,需要航行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宁波新河码头。这是当年通往镇外的唯一水上公共交通工具。下午1点,还有一班航船从宁波返回。

  邱隘老街逼仄细长。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有十里八乡的农户挑箩夹担,设摊叫卖,此刻的老街俨然成了热闹非凡的菜市场。买家卖家挤作一团,人头攒动,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一浪高过一浪。这样的场景一直会持续到老街店铺陆陆续续卸下标有“南1、南2”或“北1、北2”的排门之后———老街店铺开始了新一天的开门营业。

  百余米长的邱隘老街,是老底子邱隘人心中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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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