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益 入冬以来,雨唱主角,时急时缓,黏稠、刺骨,给大地调上了潮湿的音符。晚上躺进被窝,阴冷难受。 今天上午,天际之间灰蒙蒙的,沉溺在一片混沌之中。中午,太阳奋力冲破云雾钻了出来,给一切勾上毛茸茸的金边,天地敞亮起来。这个时候晒晒被子多好啊,不过很快又会变暗吧?从12点观望到1点,一直等到一点半,阳光依然慷慨,无所顾忌地撒下来。我再也坐不住,往家的方向奔跑。抬头迎上阳光,默念:亲亲太阳,请你等等我哦。 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晒被子,棉絮松软、温润,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是香香甜甜的。我发现这是最接近太阳的途径,接受太阳给予的强大力量,倍感踏实,笃定。到家,踢掉鞋,奔向房间,抱出垫被、盖被,铺满两个阳台,松了口气。然后斜靠在棉被,象牙色的光芒铺天盖地地过来,全身暖洋洋的,眯起眼任思绪飘荡。 小时候,家里住小平房,每逢梅雨季节,地滑墙湿,连柜子里的物什都湿漉漉的。雨季过后,主妇们常常挑一个晴朗无风的日子“晒霉”,母亲也不例外。她打扫干净屋前道地,抱来一捆“糊劣”(由芦苇秆编制而成)搁在两条长凳上,指挥父亲扛出四个方方正正的木制箱子和“皮漆伽”,将藏在里面的衣服:春的、冬的,衬衫、毛衣摊放在上面。棉被则悬挂在竹晾杆上。母亲一手揪起被子一角,一手拿着“被揍”拍打,正面拍完翻个面,继续拍,随着强劲有力的“嘭嘭”声,飞起丝丝尘埃。我和弟弟站在“糊劣”边上,乱翻一通,惊呼:这件毛衣好看,是我的吗?这件棉袄我怎么没穿过?童年的日子细碎悠长,隔了一个秋夏犹如过去了十几年,全然不记得有曾经。午后三四点钟,光线渐弱,母亲一一整理、折叠,放回箱子,然后塞上几个樟脑丸防蛀。如果家里有新媳妇,婆婆常把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锦缎被面或鸳鸯戏水的真丝枕套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邻居大妈婶婶们洗完碗筷,喂完鸡鸭,聚过来,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很是热闹! 只是当时年少不懂事,对这些家长里短嗤之以鼻,觉得她们俗气。现在才明白她们晒的不只是什物,还有藏在心底的那份幸福,那份生活的甜蜜。不觉嘴角微微一掀,独自偷着乐。转身拿起一本杂志放在棉被上翻看,纸张的草木清香和阳光的甜味融合在一起,悄悄渗入心脾。翻几页,看上一两行,文字如游离的蝌蚪,总也入不了脑海,或许这时的书只是一个陪伴。习惯的力量实在强大,不禁想起高中生活。 那时在临镇上高中,不常回家。周末,和室友们一起把被子挂到寝室阳台的栏杆,背靠着或扑在被子上,拿本地理或历史书,背个概念或互相猜个题目。从习题一扯到习题二,慢慢地扯到书本外,不知不觉聊上了天。尽管聊得热火朝天,但书一直攥在手里,似乎这样才安心,没有辜负时间和阳光。从此,只要晒被子,一定得找本书,否则心里空落落的。 临近傍晚,云雾浓上来,开始收被子,今晚可以枕着阳光入睡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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